那天我下了个早班,在宿舍看着电视,听见楼顶有嘤嘤啼啼的啜泣声。那声音细小而缥缈,夹杂在海风的呼呼声里,断断续续的,只让人心里发怵。我壮足了胆上了楼顶,徐徐的海风扑面而来,我看见远处的房檐上站着个人。那哭声愈加的近了。他要干嘛?我化作一只猫,蹑手蹑脚悄无声息的潜伏过去。
祥要?对、我没有看错,他正是我的同事祥要。站在屋檐上右手握着一瓶白酒,左手抹着鼻涕,伤心欲绝的呜呜大哭。我悄悄的窜其身后,抱住他就往阳台上拽。他一个趔趄倒地,酒瓶“砰”的一声,支离破碎。看着破碎的酒瓶,祥要坐在阳台上大哭了起来。一连串的咳嗽,夹杂着浓厚的烈酒味道,好像痛苦的,要将心肺吐露出来。
许久他才安静了下来,向我诉说着他的遭遇,听他娓娓而谈,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半年前,店里来了个陌生人,听祥要讲,那人是他的小学同学。为人和善,老实巴交的。那天我们三人一起吃饭喝酒,相谈甚欢。祥要的同学是来深圳务工的,没有学历、没有技术、没有身高、长相,在偌大的深圳,也只能做一些零零散散的体力活。听他讲,家里还种有几亩旱地。以前一年种两季,因为种地收入微薄,改成一季了。闲暇时候,便来了深圳。打打散工养家糊口。
初入深圳、异乡无亲,同学又多年未见的,交情在往来里升温。你来我往的送着一些生活用品,不时相聚长聊、畅饮。
祥要是个老实人,听祥要讲10岁那年父母出了意外,双双病故。留下他与60多岁的奶奶相依为命。因此小学未毕业,就辍学在家干农活。14岁背井离乡到了深圳,什么工厂都进过,什么苦都吃过,因为童工没人要,他就缩在小作坊里干活,日以继夜,每天忙活15个小时,才换回微薄的20块钱。后来小作坊被查了,他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帮人擦皮鞋度日。前些年学木工,扭伤了腰,休息了2个多月。那段日子最难熬,难熬的不是病,是丢了工作。机缘巧合便学了推拿,与店里的女同事一见如故,所以在一起结婚生子。
“听上去还不错嘛!”我打断了祥要的话。
祥要微微的垂下头,叹了口气。“也许是还不错。”说着继续讲起了他的人生经历。
祥要与他老婆都出生在穷乡僻壤。对于这门亲事,岳父母是极力反对的。穷人家的女儿都想找个富人家。更何况他老婆还有两个弟弟,等着姐姐的彩礼钱结婚。祥要与他老婆是软磨硬泡,绞尽了脑汁,想尽了办法。却换回了岳父母的以死相逼。最后年过七旬的奶奶借了利息钱,才凑够了彩礼。还不够,只好委曲求全,做了上门女婿。
虽然这样,还是被岳父母瞧不起,很少回家,如今孩子已经三岁了,嗷嗷待哺的年纪,花光了所有积蓄。眼看就要上幼儿园了。因为自己与老婆都是半路出家,薪资微薄。拮据度日不说,还要省下点钱,偷偷摸摸的寄回老家,给奶奶还债。
建仁是他的发小,不善言辞,在祥要的记忆里,他的小学同学一直都是老实木讷的形象,像极了闰土。往来多了,经常会给祥要的小孩买东西,各种各样的买。他让我在异地感受了家的温暖,我认定了他就是我的兄弟。
两月前建仁说要回家一趟,说是小麦待收,见状我托付他给我奶奶捎点东西,他爽口答应。半月后便返回了深圳。还跟我奶奶说了好些话,还给老人家买了衣服。我很感动,我以前没有兄弟,现在我非常肯定,建仁就是我兄弟,比兄弟还要亲。
一月前建仁讲起要再次返乡,我给了他5000块钱,一张信用卡,叫他帮忙稍给奶奶,顺便问问债务情况,若不够,卡上再刷些。
我对他毫无防备,我不会去想一个好兄弟,会对我的血汗钱起这贪欲。一个星期过后,我电话回家,从奶奶口中得知,建仁只在两月前有来过一次。更没有稍钱这回事。此刻祥要还是心存侥幸,他始终相信他的建仁兄弟。
直至昨天加入了一个老乡群得知。建仁是个孤身,是个彻头彻尾,恶心肮脏的骗子。整日无所事事,东走西晃,骗了村里不少人。丧心病狂见财起意,连老头、老妪家的猪狗都骗去卖掉,在村里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已经几年未在村里露面了,过年都躲着、藏着,连村里的小孩子都知道,建仁是个为所欲为的十足大骗子,对他嗤之以鼻。
电话也是空号,祥要喃喃的讲着,眼泪稀里哗啦的就往下掉。这5000块是他多年的私房钱,为了还清彩礼落下的债务,他都把早餐钱都挤了出来。媳妇都瞒着的,真是哑巴吃黄连,不但5000不翼而飞,还刷爆了信用卡……
祥要伤心的说着,天已经暗下了。远处的霓虹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宽广的马路被挨挨挤挤的车辆碾小了。我们并不害怕背叛,怕的是掏心掏肺,换来无尽的欺骗。在欲望与良知面前,谁最终,先被海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