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深圳,坐车前往广州,到广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黑压压的人群挨挨挤挤,满街的叫卖声、谈笑声、车鸣声,一点都没有临近半夜的落幕。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仿佛听见有人叫我,我并没有回过头去,我寻思着,应该是包车司机或是销售人员的招呼,便没去在意。
我拉着箱子,耳朵里嗡嗡鸣鸣,看着眼前的人群,天上星星点点。我在人群中像只蚂蚁,我在宇宙中,又将会是茫茫尘埃中的哪一粒呢?我想家了,但现实告诉我,我必须得继续流浪。“走到天涯尽头,能不能看到河流,行至戈壁的边缘,能不能望及草原?”我万千的思绪如这茫茫人海,如这杂乱的叫卖声。
突然,我感觉到箱子搁到了什么东西,拉不动了。回过头看见一个大龄(白)胖妇人,左手拿着一块塑料牌子,她弯着身,右手拉住了我的箱子。我一脸疑惑,她开了口;
“靓仔,住宿么?便宜的,钟点房50,过夜70。”
我有些恼火,这胖妇人让我想到了,深圳的那个身材臃肿的推销员。瞬间。我内心的彷徨夹杂着些怨气与怒火,我呵斥道;
“不住,松手!”我怒目以对的大吼了一声。
(白)胖妇人,被我这一声吼,吓的身子颤巍了一下,松开手,怔怔的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无辜。我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着装。一件洗的发白的T恤衫,一条灰色的帆布裤,一双飞跃牌球鞋。她眼神里也有着跟我一样的彷徨与无奈……
我继续朝前走着,不断的回想我的怒吼,与那胖妇人的神情。一股自责涌入心头。都不容易啊!想到此,我调转了方向,走向那位胖妇人。妇人见我姗姗而来,脸上挂着一丝怯生生的笑意。
“你不会是骗子吧?”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从我口中咕哝了出来。
“我,怎么会是骗子呢?小靓仔,我也是为了讨生活的,不是骗子哩!”(白)胖妇人说着脸上洋溢的笑容,让我温暖。
我来到了租房,(可能以前是厂房吧。一间间隔出来的。)租客数人。这时候房间内走出一皮肤黝黑的长发中年男人。口里喃喃说着,今天已晚,待明天出去罢,钱也赚不完,锅里还热了点饭……从这口音我明白了,此人应该是胖妇人的老公。
胖妇人好生和气,一定要留我吃饭。一天的奔波,我早已饥肠辘辘,所以没做推辞。妇人哈哈大笑的向长发男讲起了我。
“这小靓仔,可爱滴呢!我问他租不租房,他还吼我,吓了我一大跳呢……后来他又回来,问我是不是骗子……哈哈哈……阿姨怎么会是骗子呢,都是出来讨生活……”
说罢,便问起我要何往。我低着头,轻声回复着,我从深圳赶来,老家长沙,来此找工作的。找推拿工作。长发男大笑了起来,拍着手,神色微妙,目光飘离,若有所思的讲了起来:
“小靓仔,有缘人呀,看见我头发没,我以前开理发店的呢!对推拿行业可熟悉啦,你先住下来,工作包我身上啦……我一定要给你找全广州最好的推拿店呢……”
我有些兴奋,又有些狐疑。
“小靓仔,是的啦,我以前也会推拿的,还会纹眉,漂唇呢……”胖妇人连连的附和着。我别无它法,将信将疑的住了下来。
次日开始,长发男就出去帮我找工作,不一会又往返。理由是刚才看的那几家店太寒酸。工作这事情急不得,叫我慢慢等。
我认识了一位租客,黑龙江人。听她讲,她离婚多年。眼见娃儿上了高中,消费大了起来,寻思着开个店面啥的,在广东进货,去老家买卖,补贴点娃的学杂费啥的。我认真听着她的故事,她很高兴的跟我讲起;因为第一次来广州,找不到货源,听租房(东)的阿姨讲,她以前是做服装生意的,叫我住下来,关于货源那事,就包在她身上啦。她哈哈的笑着,有人帮忙就是好呀!
我心里打起了鼓,胖妇人以前不是做推拿的么?怎么又干起服装生意来了?啊!不好,上当了,我恍然大悟。他根本也不是理发的,更没有去帮我找工作。他只是想拖延时间,将我逗留于此,长久住店!我彻底的醒悟了过来。不由分说,第二天我决定自己去找工作。
长发男看我早早的出了门,便跟了上来。说陪我去找,理由是他熟悉路。我们每到一个店,他总是先开了口,说我是他弟弟,学推拿快一年了,希望一月拿多少钱待遇,他话音未落,老板们都会给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我慌了神,打断了长发男的说词。
我学推拿5年了,也做了5年,我会推拿、拔罐、刮痧、走罐、电针、火疗、刺络等等,老板目光柔和了许多,说罢递给我一张名片,长发男见状一把夺过,笑眯眯的说;
“小靓仔。你今晚考虑好啦,明天哥帮你打电话的啦!”
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笑,(让我感觉温暖)我的警惕又松懈了下来。回来的路上长发男,叽叽歪歪的说开了;
“小靓仔,我也是为你好哩!你也看见了啦!刚才那个店太小哩,没有钱赚的啦,我是想帮你找更大,更好的点,只有这样你的工资才高的啦。哥我也是一片苦心,靓仔,你要理解啦……”
我听着他的话,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所以嗯嗯的点起了头。
接下来几天,长发男还是以店太寒酸为由多次折返。我心里很慌,便又找那位黑龙江的阿姨聊了起来。阿姨脸上没有了当初的喜色。一脸忧愁的说着,都过去了大半月,为何房东(胖阿姨)还没给她找到货源?从她愁容紧锁的双眉,从她那彷徨无奈的目光,我体会到了她的焦急。我向阿姨道出了真相。
“我曾也有过怀疑原来……”
阿姨眼噙泪水,哽咽了起来。感叹着命运的波折,离婚多年含辛茹苦的将孩子养大,没想到出个远门,还落此遭难。说罢便要去找房东理论,我苦心相劝。阿姨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伙子,你相信命吗?像你这么小,走路也不是很方便,背井离乡的你相信命吗?”(阿姨。)
“命?我相信,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但是我还是想着,改变命运呢……”我喃喃的说着,有些失落,有些自信,又有些自我安慰罢。
阿姨:“你相信世界末日吗?”
我:“什么?”
阿姨:“就是2012呀!美国大片里面的那种世界末日……”
我:“哈哈……不信,人生短短数十载,哪还能等得到与宇宙同生共死呢?”
阿姨:“我感觉自己已经快了,末路不远”阿姨抬起头用手指抹去眼中的泪。
我突然感觉世界真大,我连一粒尘埃都不是了……
遥遥无期的等待,让我惶恐。我问起了长发男,那个推拿店老板的电话。他支支吾吾说去找找。不一会,我远远的看见楼下有个熟悉的背影,就是长发男。他环顾四周,从口袋内掏出一张卡片,撕碎、丢入了垃圾桶。上来予我道;
我方才电话过了,老板说店里的员工招满了,暂时不需要人,不过半月后,有位师傅会离职,你可以去接他的班。我怒气冲冲的攥紧拳头,怒目圆睁,说罢就要走。长发男慌了神,百般说词,而我早已看透他的伎俩,若在做挽留,便真是上了洋当。
(胖妇人,大声附和着赶来。)
“小靓仔,阿姨不是骗子哩,阿姨都给你找好工作了哩,不过我们明后天有事。三天后带你去如何?”
又想拖延时间,骗我住店乎?看着这一男一女,一胖一瘦的面孔,黑白交错,好一对黑白双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