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被我禁足五月的方婕妤终于生了,允政继位以后,大魏朝终于又迎来了一位小皇子。
允政欣喜若狂,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皇子出生的时间非常巧妙,大魏刚经历一场水灾,又经历了一场瘟疫。
小皇子出生的时候已是初秋,正是水落的时候,等入了冬,瘟疫啥的控制住了。
我给身边的小宫女使个眼色,她立刻懂事的退了出去。
片刻,房里接生的嬷嬷抱出一个婴儿来,允政仿佛老树开花般兴奋无比,一时间眼里只有那个婴儿,就连前两天刚刚解开心结正如胶似漆的落樱夫人都忘了。
“咦?皇儿手里这是何物?”允政眼尖的发现小皇子的手似乎有异样,他伸手去拨,小皇子握的还挺紧,他一用力,一块形状极不规则的小小玉璧掉了出来。
那片玉璧小小的,刚够一个婴儿握住,上面的纹路居然隐隐有点祥字的形状,最要紧的是,那玉的颜色即使洗干净了也微微透着点红,任谁第一眼看到都会相信,这块玉确实随着婴儿在他母亲的肚子里被血肉藴养了九个月。
允政进过前次祥瑞之事,对这事深信不疑,此刻见着婴儿握璧出生,不禁大喜,不顾规矩抱着孩子在殿前走来走去。
“朕的皇儿!朕的祥瑞!”
他走了两圈,突然骄傲的宣布。“既然这玉上写着祥,那朕的麟儿就叫奉祥!”
过了两月,水灾平定的消息传入京城,允政更加高兴,连连夸赞小皇子,民间对这事更是在意,甚至连小皇子是天人转世的消息都有。
好话谁不想听,允政听多了好话,一高兴赏赐了好些东西,我趁着送东西的空,去见到了诞育皇子的方婕妤。
方婕妤生子有功,封了惠妃,已经迁了宫,不与淑妃住在一处,迁到了东北角的辟兰宫。
这些日子方惠妃在宫里地位大涨,各宫的礼物不住的往她宫里送,但方惠妃也没有因此高兴多少,神态一如往常,平和宁静,沉默寡言。
我是带着淑和公主去的,淑和公主六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样貌上完全继承了皇贵妃的美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趴在摇篮边上,那份紧张又喜悦的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母后,弟弟笑了!”
我过去揉揉公主的笑脸,对她道:“小皇子才多大,哪里会笑!”
我又跟床上的方惠妃聊了几句,便要告辞,在我走出门前一秒,方惠妃柔柔的问我。
“娘娘想要小皇子吗?”
我猛的回过头去看她,方惠妃还是那么平和宁静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心思。
“本宫没有这个福气。”
我抬手摸摸身边淑和公主的小脸,带着公主走出门。
我送了许多人到惠妃宫里去,小皇子是允政的福星,也是本朝唯一的皇子,允政重视极了,三天两头的跑去看,冷落了其他人。
允政病好以后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对后宫稍微上心了些,后宫的争宠风气大盛,不复当初的平静了。
我也没有过分的约束她们,后宫佳丽与陛下多接触是好事,最好多生两个。
允政被后宫缠住,分了心,我行事也方便。
今年的夏天热的很,到了秋日也没凉爽多少,我实在厌了外面,便整日卧在寝殿里,没什么精神。
我这样躺了许多日,岫玉觉出哪里不对,便请了御医来看。
允政病时,御医给他诊出阴阳不调好些次,说的他跟满脑子淫邪的浪子一般,他素来爱面子,有了这样的结果,从那以后就不太爱见太医,因此我这次叫太医,太医来的十分快速。
但是我这懒怠,我自己觉得多是亏了根本导致的,御医把完脉也只是说因为我体质虚寒,根本没有办法治,只能好生养着。
往年倒是也没有这么虚弱,到底是去年事情太多累到了。
但是我的《谋权篡位计划》已经启动了,贤妃这么个下属每日蠢蠢欲动,我这个组长怎么能先放弃。
我不能对不起对我忠心耿耿的属下们。
先定个小目标,让皇上活不过下次选秀。
我又闲了下来,每天除了处理后宫闲事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后宫里的女人到底也不多,而且各宫里自理的非常好,皇贵妃手段狠,杨贵妃身边奴才得用,尤贤妃做事滴水不漏,陆淑妃出身高贵轻易不好得罪,四宫嫔妃被打理的顺服,偶尔有一两个得了宠的,还来不及轻狂,就得先防着落樱夫人是不是该上门了。
四个小宝贝加一个蠢货,如果换个皇帝的话,本宫可以考虑养老了。
我闲了些日子,最终决定还是得给自己找点事干。
眼看着快到中秋,各地藩王早早进京,等着一年一度的中秋宴,我学着从前小说里看的,先办了一场中秋赏菊相亲大会。
给各家贵女和公子们提供一个自由恋爱的机会。
这场宴会让我发现,我在京都里的人缘真的很好,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群的小姑娘围在我身边,仿佛看不见周围那些俊俏的小郎君。
皇贵妃最讨厌见这些贵女们,这场合便闭门不出,只让身边的嬷嬷把淑和公主送了来。
我穿的衣服有些过厚,累人的很,走了两圈,我便回了寝殿,换下了那身衣服,岫玉替我择了一套秋香色的衣裙,又重新挽了发髻,换下了那满头的珠翠。
我出了门,走了几步,见到一群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尤贤妃站在人圈外,远远的看见了我,便向我招手。
我走近了些,那圈里似乎是两个女子在吵架,衣着较华美些的女子斥责她面前的女子道:“楚源湘,你可还要脸么!”
那眉眼清冷些的女子不甘心被斥责,冷冷的回怼她道:“郡主红口白牙,张嘴便给臣女定了罪,臣女就连辩驳两句都不行吗?”
又有一个与那被斥责的楚源湘生的有两分相似的女子,娇娇弱弱的劝架:“大姐姐你就给郡主和这位妹妹认个错吧!”
她指着淑和喊妹妹,这操作看的我都楞了一下。
我笑道:“这是怎么了?”
“母后!”淑和看到我,立刻抛下其他人,蹦蹦跳跳的过来,搂住了我的腰。
“怎的如此没规矩,也不怕叫人笑话!”
我点点小淑和的鼻尖,笑道。
其他贵女都是规规矩矩走路,哪个敢跟淑和一般,连蹦带跳。
“才没有!母妃说了,没人敢笑话淑和!”淑和公主揽着我撒娇。
“长姐!”我小妹锦儿也在,也笑眯眯的走到我身边。
“锦儿。”我向她招手。
“皇后娘娘金安!”其余人纷纷行礼,我挥手示意众人平身。
这里面有不少我认得的人,我弟弟长路也在,只是站的远,便没有特意过来,远远的冲我呲牙一笑。
而人圈里除了那楚氏姐妹和肃王家的福荣福荣郡主,还有另一个引起冲突的关键人物——那位美貌惊人的朱二公子,朱瑢。
他一身红色官服,却没有戴官帽,身姿挺拔如青松,既有少年人的开朗潇洒,又因那一身官服,有了稳重端方之色,气宇轩昂,生机勃勃。
那样精致的眉眼,混在人堆里也能第一眼让人看到,反而显得周围的娇美女子平庸了不少。
据说方才,朱瑢经过此地,跟长路聊了两句,这楚源湘突然向两人身边倒去,被朱瑢扶了一把,福荣郡主便出言讽刺,楚源湘不甘心认错,双方便起了冲突。
其实说到底,跟淑和是没有什么联系的,只不过她在双方发生冲突时,正好站在了福荣郡主身边而已。
这是我第一次办宴会,我心里是不大愿意出这样的小插曲的。
“没站稳而已,也值当的吵起来。”我懒懒的扫过众人,给这件事定了论。“谁不曾摔过呢?体谅些吧!”
我挥挥手,道:“都散去吧!”
朱瑢起身向我一躬身,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手无意识的摸了摸淑和公主的脸。
剩下的人也要退去,尤贤妃突然对楚氏姐妹道:“两位姑娘出落的楚楚动人,什么样的女子有这样好的福气生的出这么好的女儿。”
我诧异的看向贤妃,没想到她会愿意管这桩闲事。
其余人的脚步也顿住。
贤妃脸上依然带着温柔可亲的笑容,看上去单纯又善良。
但她的话一点也不善良,宠妾灭妻这事哪家都有,满京城出了名的却只有一个肃王,一个楚兼楚大人。
按理来说,只有各家的嫡女有资格进宫参加这样的聚会,这楚二的母亲虽然扶了正,但她出生时却是正经的妾生女,如果主子不追究也就罢了,贤妃这话,摆明了是要追究的。
楚二姑娘想明白了,瞬间白了脸。
贤妃出身再低,到底是正经的娘娘,此刻她言语不善,周围女子全都闭了嘴,生怕被连累。
福荣郡主全无所觉,疑惑道:“她两人怎会是一母所出,楚二的娘亲这两年刚扶正,莫非娘娘不知道?”
“啊?本宫还以为,进的了宫的女子,都得是正经的嫡女才行呢。”
贤妃两只眼睛水灵灵,她五官又生的温柔可爱,此刻做这委屈情态,活脱脱一朵白莲花。
“楚大人这不是不把皇家放眼里吗?”宠妾灭妻这种事,肃王府里也常有,福荣估计是想到了自己母妃,脸色也冷了下来。“我回去说与我父王,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不!郡主!你……”
楚二听她这样说,心里着急,刚申辩了两句,我便打断了她。
“都散了吧!本宫乏了!”
说完便带着公主和锦儿转身离去。
众人便在我身后行礼道:“恭送娘娘!”
远离了人群,我便问贤妃。
“你怎的突然想起为难楚二?”
“不晓得。”贤妃思索片刻道:“就是看着她膈应。”
我仔细回想着那楚二方才柔柔弱弱的模样,与贤妃素日的柔弱善良温柔可爱的小女子形象,只能将这件事定性为同类型女人之间的天然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