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兄,此次四海帮覆灭,小鱼诛杀元凶功不可没,我奉山长之命,召他返学宫就学。”
许夫子一句话,把刚进门的江小鱼吓得一个趔趄,他娘的,曾子江和墨疯子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夫子,是哪个挨千刀的乱嚼舌头?”
许夫子神色一肃,沉声道:“当街杀人假豪侠,为民请命真丈夫,曹黑虎恶贯满盈,你为江陵百姓出手有何不可?
君子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你能做到勇者无惧,为师甚慰!”
“小鱼儿,听说杀曹黑虎我也出手了?”
“是啊,我就是条小鱼,想要把水搅浑,不把勒家扯进来才是怪事!”
勒意后知后觉道:“是曾墨二人拖咱们下水?”
江小鱼苦笑无言。
许夫子赳赳在前,趾高气昂,我的弟子虽不是修士,却能当街击杀凶顽,不得活活愧杀那些所谓天才?
果不其然,三人刚到学宫,就被众多学子围在中间。
“勒意,听说是你用一记‘伏龙象’制服曹黑虎,江小鱼才从容将其击杀?”
“不对,排帮那边传来消息,是江小鱼下毒在先,不然你以为四境武夫是泥捏的?”
上一次惨遭打脸的术科弟子拿住把柄,言道:“用毒,岂不是小人行径?”
“若不使些鬼魅伎俩,如何获胜?”
“侯先虎乃我术科天才,竟被个病秧子打败,你们难道不觉得蹊跷?”
许夫子厉声喝道:“你们几个胡说什么,难道以为学宫法度罚不得术科弟子?”
江小鱼随手折根竹枝递了过去。
许夫子接在手中,抽了几下,觉得很是顺手,然后冷冷望向那些术科弟子。
荆州学宫学风开放,弟子与夫子亦可坐而论道,但不代表可以忤逆师尊。
那些家伙见了,呼啦一下消失无踪。
走廊尽头,一袭白衫负手而立,神情阴冷,正是伤愈归来的侯先虎。
“江小鱼,你怒杀四境武修之事人尽皆知,可敢与我一战?”
曾经的术科十子,万千人眼中的少年天才,竟被一个废物打落尘埃,叫他如何不恼?
许夫子和声劝道:“你们都是同窗,上次比斗不过是意气之争,不可放在心上。”
侯先虎没有答话,依旧冷冷望向江小鱼。
正如许夫子所言,若只是意气之争不提也罢,可江小鱼不仅拿走了他的自尊,还让他在刹那间心神失守。
在家数月,他一直辛苦修行,可境界非但没有进益,甚至一度有所松动,吓得他差点儿魂飞魄散。
世间修行都是有进无退,只有在心境极端不稳时,才会有跌境这种反常状况发生。
此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但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那个人人眼中的废物,已成为他修行路上的心魔。
也许是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他早已习惯在掌声和鲜花中成长,只要有一块石头将他绊倒,就会被放大无数倍,变作一座高崖。
侯先虎在心中梳理不下百次,之后得出结论:
若要剪除心魔,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再做一遍,或者让他死,或者让他生不如死。
侯先虎无视许夫子告诫,左手攥上短刀,神情阴鸷。
勒意脸色一变,“小鱼儿,他要跟你私斗!”
天羽朝立国之初,民间私斗盛行,太祖立法,非军功赐爵者不得私斗,否则徙三千里。
从此,私斗就成为贵族专属,只要割开拇指,以血为印,就代表着不死不休。
同时,贵族也以有相邀私斗者为荣,而不受邀约者,便成万众唾弃的鼠辈。
侯先虎如此,就是要让江小鱼无路可退。
许夫子见此情形,刚要出声制止,就被江小鱼搀着若无其事从侯先虎身旁走过。
“江小鱼!”
侯先虎脸色铁青,“你敢怒杀四境武修,却不敢与我一战?”
江小鱼没有理会,继续前行。
侯先虎再次吼道:“难道你只会藏在他人羽翼之下?
上次是勒家,这次是谁,白鱼帮吗?
听说你已成为白鱼帮龙帮主禁脔,怪不得人家会出手帮你。
堂堂男儿,却甘心雌伏人下,哈哈……”
江小鱼微微一顿,未作理会,勒意却过身怒目而视。
小鱼儿是自己兄弟,岂容他人轻侮?
江小鱼拉住勒意,轻轻摇头,“狗吠而已,不去管它。”
侯先虎一步踏出,白衫无风而动,他盯着江小鱼,双目微凝……
江小鱼顿时感觉脑中被狠刺了一下,身形踉跄不稳。
“念修?”勒意神情微凛。
玄门五修丹剑符阵念,剑师以杀力大著称于世,但同境界的念师却能碾压剑师,无他,只因世间念头最快,思接千载,神游万里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修行界才有“五境之下念杀剑”的说法。
至于五境之上,念即是剑,剑也是念,比拼的就是各自修为了。
但因培念冥想太耗精力,念修一般体质孱弱,一旦被人近身,后果可想而知。
也正因如此,侯先虎才会自幼习武,他立志要做一位术武双修,无懈可击的神念师。
上次比斗时,他也是因为不愿显露境界,才被江小鱼一举翻盘。
江小鱼忍住剧痛,连忙行功镇住心神,丹田处那颗金色弹丸也随之开启,暖红光芒游走周身百骸。
等他再次睁眼时,眼前已有一张加盖血印的文书。
侯先虎抓着文书,盯着盘坐在地的江小鱼,目光灼灼,咬牙道:“越快越好,我等不及了!”
江小鱼没有接,起身后冷笑几声转身就走。
术科弟子见他不敢接战书,顿时嘘声四起。
一位绿衣少女挡住去路,有些不喜,“你可以看不起侯先虎,但你不能无视规矩,天地大道,也无非是或大或小,零零总总的规矩组成。”
少女不过十几岁年纪,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江小鱼微愣,见众人个个神色不屑,于是正色道:“第一,我不是贵族,这种法子对我无效。
第二,一个修士对普通人下战书,还要脸吗?
第三,我已经赢过一回,为何还要再给他机会扳回,当我傻啊?”
绿衣少女眉头川字愈发清晰,宋姐姐说的没错,此人果然无耻,“你虽不是贵族,但能入学宫者,岂有寒门?
什么样的普通人,能够瞬杀一位四境武修?
他与你约斗,恰逢敌手。
你若不敢应战,直说便好,为何还要编出一堆理由搪塞?”
江小鱼揉搓眉心,这丫头真够轴的!
“第一,如果留在学宫就必须应战,那我随时可以退学。
第二,即便我不再是普通人,也不见得非要接受。
第三,我是不敢应战,但这不妨碍我说出一堆理由来搪塞,因为只要能让他难受,我就很舒服。
第四,既然你和他一样不守规矩,那么我理所应当认为你们是一伙的。
持身不正,如何评判?”
绿衣少女本来极美,如今眉头拧在一处,顿时杀气腾腾,“此话何意?”
她出身名门,向来责己甚严,却被人如此指责,叫她如何忍气吞声?
勒意扯了江小鱼几把,奈何这家伙说得上瘾,不由得头疼不已。
那些师长学子也个个摇头,敢惹绿衣,这家伙只怕今日就要被扫地出门。
侯先虎掌心血液滴答不绝,却依旧一瞬不瞬盯着江小鱼,只要绿衣一走,他就准备不惜一切迫对方签下战书。
江小鱼却毫无察觉,反问道:“可是学宫学子?”
绿衣眉头一挑,“自然。”
“为何不着青衫?”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江小鱼果真是傻子,竟不知术科十子吗?
绿衣微滞,“术科十子蒙山长不弃,亲自传道,方能有此殊荣。”
“既是修道天才,何用衣衫来分,是要展示你们的骄傲吗?
四海帮横行霸道,欺压良善时,你们的骄傲何在?
曹黑虎为恶十数年,后院尸骨堆积成山,你们的骄傲何在?
难道你们的骄傲,只是对我们这些普通学子,对那些碌碌百姓而言?”
绿衣挑眉,“大道不称,唯其不争。”
江小鱼冷冷扫过绿衣白衫,静默不语。
既然不争,出来作甚?
绿衣小脸微红,眉头紧蹙,正要发作,江小鱼却再次开口,“修行我不懂,可我知道一条,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围观众人再起嘘声,谁都没想到,江小鱼一路胡搅蛮缠,最后竟能讲出这样一句话来。
“善!”
有人大声喝彩,声如旱雷,吓得江小鱼裆下一紧。
“先虎,你修心不够,回去抄写《登云经》百遍,待江小鱼入武夫三境后再做较量,只分输赢,休言生死!”
一位银髯及胸,看不出年纪的老者大笑而来,侯先虎躬身施礼后飘然远去。
众人纷纷散去,就连许夫子和勒意也躲出老远,只有绿衣依旧怒目而视。
“江小鱼,你胡诌八扯半天,究竟为了什么?”
江小鱼心头一颤,正色道:“这丫头在学宫地位特殊,小子想先用大义将其压制,之后再脚底抹油。”
老者白眉微颤,“假痴不癫,声东击西,无中生有,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你用了这多计策,就只为逃走?
不是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
江小鱼使劲儿摇头,“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竖子!”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只大手抽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