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云山鸡毛墩,鸡毛墩里有泥人。鸡毛墩西五里河,飓风过后一片狼藉。
夏七猛然醒了,感觉头痛欲裂头大如斗,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身前三个小伙伴,快要被他挤扁了,恍惚泥心迅速清醒:“我是鸡毛泥族夏七,今年十四岁,不是四十岁的什么啤酒蛤蜊银。”
虽然在独眼凤老族长眼里,还是不成熟不稳重,只会调皮捣蛋的孩子王。但是如今,却要承担起鸡毛信使重大责任!
老族长临别前,匆忙塞进他怀里一团棕黑色兽皮祖谱,上面插了三根红色鸡毛,承载着沉甸甸的使命。他们这一队人,一定要将风狼兽潮紧急军情,报告给铁羽大营狼灭大将军,族人的鲜血才不会白流,鸡毛信光荣传统才不会丢,鲜红鸡雉尾羽才会永不褪色。
“我们鸡毛泥族不怕死,但鸡毛哨堡光荣使命,祖辈的荣耀绝不能丢!”
记起老族长殷切期待,夏七使劲晃了晃泥脑袋,努力甩掉里面荒诞无稽混乱意识。刚才撞昏了头,泥心一阵恍惚,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凡界俗人,四十七岁中年油腻的莱西人宫翔,国庆假期到崂山野驴岭攀岩,意外失足跌落白云山涧里。
“大家还好吧?”
夏七强忍头痛,撑住身体,关切询问身下三个泥孩子。还好自己及时醒了,逃亡之路才刚开始。
今早黎明时分,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春十三叔带他一起巡哨值更,意外看见东方地平线突然露出一线蓝色天光。倒扣天地的黑夜苍穹大锅,似乎被人蛮横撬开,露出一刹那蔚蓝天幕。可瞬间又黑了,天边重新露出鱼肚白。黎明前的黑夜大幕,奇诡拉长了一分,太阳也比昨日迟升一点儿时间。
紧接着,他们惊恐发现,从东方戈壁荒原深处涌来大批风狼,地平线涌动着一大片灰色脊背。十三叔催命般敲响报警锣声,惊醒了全族老幼妇孺,老族长攀上泥墙,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鸡毛哨墩守不住。
夏七这一队鸡毛信使,就是老族长留的后手,希望能给鸡毛泥族留下一丝血脉。
当鸡毛哨墩所有泥人,不分老幼抄起武器冲上厚重泥墙,准备舍命抗击风狼兽潮时,八个人的鸡毛信使队伍已经悄然出发。春十三叔跑在最前面,夏七跟在队尾,带了六个跑得飞快的泥孩子,暗中溜出墩堡家园,钻进茂密云草丛。
不料抢渡五里河时,水面突然卷起一阵恶风,船尾的小细妹泪眼汪汪回望家园,猝不及防失足落水,她吓得惶急大喊:“夏七哥,救我!”
汹涌风狼兽潮中,有七匹全身毛发雪白的人面狼巫,围成一圈飞快奔跑,卷起十丈高白毛灾风,准备攻打坚固泥墙堡垒。蓦然听到有人逃跑,邪恶狼眼微微一眯,大尾巴遥遥点过来。
白毛灾风急速转弯,一路飞旋卷向五里河滩,疯狂吹起漫天河沙,如同一堵绝命沙墙,铺天盖地平推了过来,势必要将漏网之鱼全部拦截,要把信使队伍赶尽杀绝。
河滩上一片昏暗,如同世界末日来临。泥孩子们吓坏了,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甚至有人惶恐跳进湍急河水,绝望自杀了。
五里河滩空旷无依,大家躲无可躲,灾风沙墙拍到之时,就是队伍团灭时刻。
生死关头,春十三叔猛然跪在砂砾上,大喝一声“泥魂献祭”,甘愿自爆泥魂献祭生命!强壮泥身石化成坚硬的花岗岩,宽阔肩膀化作厚重石盾,把儿子小十三,和旁边的小阿九,一同护在身前,誓死保护孩子们性命。
夏七从五里河中,刚捞起小细妹,恰巧就在十三叔石像旁。他飞身一个鱼跃,把自己和小姑娘,飞快抛向救命石盾。十丈高的飓风沙墙,紧随其后拍砸过来,像是打夯一样,将他们狠狠夯进石盾最深处。
白毛灾风飞沙走石,疯狂肆虐折木发屋,带了骇人力量。沙滩惊慌逃窜的泥孩子,顷刻间吹飞了,像是几只小蚂蚁,随随便便扯成碎片。春十三叔坚硬花岗岩石像,吹得剧烈颠簸。夏七挤在最外面,泥脑袋“哐哐”乱碰懵然撞昏,直到现在才醒。
“我们没死,太好了!”
夏七退开后,身下三个泥孩子欢呼一声,大难不死备感侥幸。他们探头一看,外面灾风已经结束,五里河滩到处散落泥孩子们破碎肢体。春十三叔坚硬花岗岩石像,业已破坏得面目皆非。
“十三叔!”夏七带领弟弟妹妹,向春十三叔残破遗像,恭恭敬敬磕头祭拜。
“阿爹!”小十三眼含热泪,抱起一块破损肩膀,想给父亲石像按回去,可是怎么也放不住。他紧紧抿着嘴唇,放了一次又一次,始终不肯舍弃。
四个孩子亲眼目睹亲人惨状,稚嫩泥心受到强烈震撼,忍不住失声痛哭。等他们回头眺望战火中的家园,更加哭得撕心裂肺。孤零零的鸡毛哨墩,遭受风狼兽潮四面围攻,一百多位亲密族人,与猖狂肆虐风狼大军,正在进行惨烈贴身肉搏。墩堡内外硝烟滚滚战火纷飞,鲜血染红半边天空。
凄厉狼嚎声此起彼伏,一波一波的灰背风狼像潮水一般,前仆后继扑上泥人哨墩。它们呲出两颗尖锐獠牙,借助风势耸身一跃,跳起一人多高,然后四只狼爪扣进泥墙缝隙,再猛然一蹿,就跃上泥墙上面。
鸡毛哨堡厚重泥墙上,前排有盾斧兵守卫,他们集体踏出两步,左臂圆盾奋力一顶,凭借泥身绝对力量优势,悉数截下灰背风狼近身扑击。然后右手雪亮战斧,轮成半圆飞快劈出,“噗”然一声,将风狼坚硬铜头恨然劈碎,连同修长狼身一劈两半,瞬息化成两缕污浊恶风。
但后排弓箭手队伍,一下子孤立出来,直接暴露在白毛灾风之下。他们眼睁睁看着狂蟒飓风恐怖袭来,干脆不躲不避以命换命,猛然昂起头上红色雉羽,拉圆手中铁胎长弓,射下最后一蓬复仇箭雨,把猖狂白毛狼巫瞬间射成七个血刺猬。可怜他们自己,被碾成了一抔抔黄土,连带脚下泥墙也被飓风吹裂。
没有弓箭手远程狙击,鸡毛泥族已经无力遮蔽战场。只能无奈看见荒原深处,又钻出一队巨型夜月恐狼,驮了一座恐怖黑风祭坛,慢慢出现在视野中。血腥祭坛足有磨盘大小,上面狼烟笼罩,若是让其靠近,只需一咆,就能将整个鸡毛哨墩彻底碾成土渣。
独眼凤老族长看了一眼血战族人,端正戴好头顶鲜红鸡雉羽冠,大步踏上一辆红色石轮战车,飞快杀出鸡毛墩堡。笨重老旧石轮战车,冒着浓浓黑烟,在浪潮中左冲右突,努力延缓黑风祭坛靠近。可惜好虎难敌群狼,一阵咆哮过后,很快淹没得无影无踪。
孩子们远远看见,鸡毛泥族妇孺和老人们,跟随后街瘸腿老爹一起,手拉手站成一排,齐喝一声“泥魂献祭”,一起自爆泥魂献祭生命。她们双脚深深扎进泥墙,犹如一根根定风柱,钉住飓风吹裂的泥墙,不会在风狼围攻下过早崩塌。
鸡毛哨堡全部动员,仍然看不到一丝胜机,堡毁人灭只在旦夕。河滩四个信使泥孩子,就是族人最后的希望。
“娘!”小细妹望见母亲石像悲伤成河,眼里泪水哗哗流个不停,她靠在夏七哥怀里,哭得几乎要瘫倒。
“二丫…”小阿九双手捂住脸庞,大颗泪滴止不住从指缝间滑落,再也不忍心多看一眼,乖巧幺妹小小石头身影。
孩子们心在滴血悲痛欲绝,稚嫩泥心受到强烈摧残。鸡毛哨墩残破泥墙上,温柔善良的母亲、活泼可爱的小妹、喜欢唬人的后街老爹,都永远凝固成冰冷石头,再也回不来了。
“快跑!”
夏七摸了一把粗大眉骨,毅然收住眼泪,在春十三叔石像脚下,捡到一把红色战弓遗物,喊起弟弟妹妹赶紧逃命。五里河对岸,风狼哨兵已经追来。
“无论是谁,最后活下来,都会将鸡毛信,送到铁羽大营!”小十三抿着嘴唇,最后一次按好石像肩膀,对父亲郑重承诺。
“今天血海深仇,我们刻骨铭记,发誓一定复仇!”小胖子阿九向着天空大声呼喊,向了未来愤恨起誓。
四个鸡毛泥族少年,飞一样奔跑起来:
“我们的使命,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