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烈的寒风在空气中呼啸，集中营已经变得死气沉沉。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彼此之间隔着一些距离。
随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入鼻，菲尔劳斯已经把他们带到了地下。菲尔劳斯按下了电灯开关，随着灯一个接一个的亮起，这地下室的全貌慢慢展现了出来。
整个地下室被装潢成灰黑色。不知道为何，苏童看见这灰黑色脑子总是一阵剧痛。地下室摆放着不计其数的枪支弹药，基本全是战争前线正在使用的东西。正中间是一辆三型重型坦克，那是海因兹·威廉·古德里安将军引以为傲的杰作，他用这武器组建了一支精良的装甲部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是，远在后方的菲尔劳斯，是怎么弄到这坦克的呢？虽然只有一辆，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做得滴水不漏，真的让人匪夷所思。
劳伦斯看了眼菲尔劳斯。自己潜伏那么久，竟然没有这军火库的情报，看来菲尔劳斯为了反叛，肯定还有很多后手安排。阿克蒙德已经站不稳了，他能想象到在前线，德军正用这些武器，肆意的摧残这千疮百孔的世界、惨无人道的屠杀自己的同胞。但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影响这场战争。
苏童没经历过战争，但他经历过死亡。他仿佛听见无数冤魂在向他哭诉，让他由不得心里一颤。
“放心，这坦克只是原型机，和现在投入军备的还差得远。不过对付那些清理部队，还是太简单了。”菲尔劳斯回头，“记住别用明火，这很危险。”
劳伦斯走向那铁盒子一般的森然巨物，抚摸着上面的纹路。那冰冷的触感，像极了神话里的地狱。“你的野心太大了，勒布将军是对的。”他自顾自地说，并不回头，总人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谁都听得出来，这话是对菲尔劳斯说的。
“勒布将军算什么？这坦克是海因兹将军给我的，那些高官，全部都在想着永生。每一个都想永远坐在王座上。你以为这战争的根源是什么？是民族矛盾？还是说只是因为希特勒的疯话？都不是，因为人是贪婪的。贪婪到什么都想要，贪婪到什么都填不满。权力也好，永生也好，全都一样，都是这些居高位者的借口。陈词滥调罢了。人本就是贪婪的，你我全都一样。我没想过统治世界，我只想活下去。难道说想活下去也有错吗？现在永生的机会放在你眼前，你难道不想拥有吗？”菲尔劳斯有些激动，但看得出他眼神里的炽热。
其实人和鱼蛮像的，不管你是大如鲸鱼，还是小如沙丁，在世界的浪潮面前，都只能载沉载浮。人和鱼一样，都看不见自己生活的环境。正如人看不见空气，鱼看不见水，他们看不见恐惧，而自己看不见孤独。苏童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自顾自地想着。
阿克蒙德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放声嘶吼：“一次次的杀戮，一次次的放逐。是谁给希特勒的权利让你湮灭我们，是你所谓的上帝？还是你所唾弃的恶魔？如果这就是希特勒所信仰的正义，那就让它跟希特勒所谓的上帝一起去死吧。”
菲尔劳斯和劳伦斯猛地转过头，阿克蒙德的眼睛仿佛在这黑夜里在发光。
这瘦弱的男人眼睛里藏着狮子，虽然他看起来只是一只丧家之犬。
穷途末路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其实这四个人都是这样，穷途四壁，退无可退。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苏童止住了想说话的三人。用手势示意众人仔细听。可以清楚的听到，地面上是厚重的军靴踏过的声音。
阿克蒙德沉不住气了，他要报仇，他要冲出去！他要用怒火烧平这些罪恶，那怕粉身碎骨。他拿起身后堆放的枪械，但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用枪。连怎么安装子弹都不知道。这些军备，这些杀人利器，在他手里还不如一根烧火棍。他有些沮丧，无力的靠在堆放的枪械上。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他什么都想去做，但什么都做不到。
只听那地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声响也越来越大。难道他们已经发现这地下军火库了？劳伦斯正欲爬上坦克，突然，枪响了。
紧接着，无数枪声响了起来。枪声掩盖了士兵们的脚步声，仔细听，开始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已经变得杂乱无章。德军的治军严格，是世界出了名的，不然也不可能做到侵略如火。这说明他们肯定遇到了棘手的敌人。但这是在柏林城啊。难道说是那群英国佬或者说是苏联人？
因为大部分军队已经在战争前线，柏林城留守的驻军并不是很多。但也不可能到让敌人混进来的程度，如果连这点警戒力都没有。那还谈什么称霸世界呢？
他们在上面到底遇见了什么？枪声里开始混杂着士兵们的惨叫声，这让劳伦斯和菲尔劳斯心里一颤，这意味着地面上的敌人很可怕。就算是这坦克在，他们也没把握能冲出去。现在他们只能坐山观虎斗。他们焦急的听着，每个人额头上都渗出豆大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终于停了。每个人心里都忐忑不安，他们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赢了。但不管是哪一方，对他们来说，都是敌人。他们也不清楚终究要面对的是什么。未知的恐惧在四个人之间蔓延，他们屏住呼吸，不敢说话，静静的听着地面上的动静。
那是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士兵的脚步声，也没有枪响声，但这反而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敌人是不是已经走了，他们不敢出去看。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什么东西从地面上经过了。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悉悉索索。难道是老鼠被惊动了，从洞穴里爬出来了？
忽然，不知为何，电灯一下子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