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济走在前面,阿克蒙德走在后面,两个人背靠着背缓慢的往前走着。这甬道发生的事情似乎违背了现已知的所有科学定论,估计阿基米德、伽利略知道地球上有这样神奇的山洞存在,早就自己从陵墓里爬出来了。
木济自我感觉还好,但阿克蒙德不一样,他是读过大学的,还有相当多的学位,学的越多,就越想用已知的理论解释这无法解释的事实。但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想不明白,就这么陷入了思想的死循环里,拔不出来。
他们被困在甬道里不知道已经多少时间了,从进入到甬道开始,阿克蒙德的手表就停止不动了,不过这也很正常,说不定只是因为这里过于潮湿导致的。自己的手表只是便宜货,发生这种事情这也很正常。但阿克蒙德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迷茫,以至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思绪越来越混乱,不知不觉中心跳已经不断加快,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越来越痛,沉重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黑袍人的脸,那人仿佛在对着自己微笑。
身边的异常让木济察觉到了,他大声用藏语叫喊着,但阿克蒙德仿佛听不见一般,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他的眼白已经翻出来了,全身不断抽搐。木济急忙蹲下身子,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汗珠。很显然,阿克蒙德体质太差了,他又一次有了高原反应。但木济一辈子待在喇嘛庙,根本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他看阿克蒙德简直像佛经里被恶鬼上身一般的景象。他大声念着佛咒,希望能有些效果,但很显然他的修为还不够,阿克蒙德全身抽动的更厉害了,甚至嘴角都开始慢慢渗出白沫。
木济急得满头大汗,他想帮忙,但不知从哪里下手。他好想哭出来,他在喇嘛庙里,有云平大师宠他,有师兄弟爱护他,根本遇不到这样的情况,就算天塌下来都有别人替自己扛着。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面对那些虫子的时候,他只有求生的本能和对于践踏生命的自责和羞愧,但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就要死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无力感让他浑身发抖。
他第一次怀疑这个世界,十几年的时间,他从小都在坚守的东西,原来在死亡面前是那么无力,怀疑自己的信仰,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怀疑这个世界。他恨自己,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信仰一瞬间崩塌,他终于撑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说起来,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懵懂、天真、无知、不谙世事。独自面对那虫子,他没有哭;冲进虫巢,退无可退想要同归于尽,他也没有哭;一直敬爱的父亲死了,他也只是坚信佛门的尘归尘,土归土,但他现在却受不了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那么无能。无力感一点一点压垮了他,世界在他眼中慢慢崩塌。
阿克蒙德眼前一片黑暗,渐渐的,他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就那么回到了那个封闭的房间,身边是那一黑一白衣服的两个人。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直勾勾的盯着,也不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阿克蒙德没那么害怕了,但是感觉身子还是止不住自然的发抖。
身子不能动弹,但和上次的感觉不一样,上次是感觉有力气用不出来,而这次,是彻头彻尾的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空留下大脑,在这无边无际的恐惧中苦苦挣扎。
阿克蒙德突然就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了,他在书上读到过,但因为信仰不同,他当时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如今想起来,只觉得牙齿不停的打架,根本停不下来。
黑白无常!
战国时期的荀子曾说,“趋舍无定,谓之无常。”现在人们常说:“人生无常”、“世事无常”。佛教认为,世间一切有为法生灭迁流而不常住。一切有为法皆因缘而生,依生、住、异、灭四相,于刹间生灭,而为本无今有、今有后无,故总称“无常”。
佛教《十王经》里称:“阎魔法王遣阎魔卒,一名夺魂鬼,二名夺精鬼,三名缚魄鬼,即缚三魂至门关树下。”以上“三鬼”即是专门勾魂的无常使者。中国古代有诗云:“一朝若也无常至,剑树刀山不放伊”。《红楼梦》中也有著名的《恨无常》一曲,“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荣华富贵也敌不过生死有命。
阿克蒙德所信奉的天主教中,关于地狱也有类似勾魂使者的存在,自然没有因为文化差异而不能理解。
黑白无常(亦称无常,七爷八爷)是汉族民间传统文化中的一对神祇,也是最有名的鬼差。其分为白无常和黑无常,白无常名为谢必安,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黑无常名为范无救,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此二神手执脚镣手铐,专职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为阎罗王、城隍、东岳大帝等冥界神明的部将。这属于中国道教中的神话人物,因为道教主要只在中国境内传播,所以欧洲对于道教所知甚少,阿克蒙德也只是在一些书籍上看到过只言片语。
他当时十分敬畏中国,也十分向往华夏文明的生活,直到一次又一次战争的爆发,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他也有幸看见过博物馆里帝国掠夺来的财宝古董,那时候他懵懂而无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还未自己国家而自豪。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战争是那么可怕,不管是对战败国还是战胜国来说,都是一次大清洗。
因为这世界人的贪婪是无穷的,战胜国也好,战败国也好,战争中谁也做不到不伤及自身。每一次利益的重新洗牌,都会造成严重的伤亡。
这才是真正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