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光头被带离帐篷，排队登记的队列又恢复了秩序和平静。
伊桑登记完自己的信息，便出去和同伴们汇合，往分发神水的空地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空地中央已经集合了百八十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空碗。
这些人皆是食用过受污染的水或食物，抑或受疯症病人感染的人。
少数还保持着头脑清醒的，都怀揣着期待，望着那边非凡者们镇守的水缸。
还有更多病人，则被人按住，捆缚了手脚，翻出骇人的眼白，喉咙里咕隆着野兽般的吼叫。
而在空地周围，聚集了更多，密密麻麻围拢的吃瓜群众。
伊桑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能看清空地的落脚点，刚站稳，便听有人吆喝，说仪式马上开始，让众人安静下来。
一时间，全场肃静，只有染病者们的吼叫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肃穆的乐声响起，却无人知道音乐声的来源。
只见圣女殿下着一袭洁白无垢的优雅长裙，施施然走入所有人的视野。
她赤着脚，长长的裙摆拖曳，却没有在沙地上留下一丝痕迹，直到她停住脚步，裙摆和白皙如璧的双脚也没有沾染上尘沙。
领口若隐若现的赤焰胎记，更昭示着她高贵的身份。
乐声停止，爱莉拍拍手，非凡者们抬着水缸入场，从中舀出隐隐散发着植物清香的神水，依次倒入等候者们面前的空碗。
她示意大家端起盛有神水的碗，郑重地朗声宣布。
“喝下去，你们将得到新生！”
神智尚存者无不感激涕零，捧起粗糙甚至残缺的陶碗。而失去理智者，也在旁边按住他们脖子的人的帮助下，将清冽的神水倒入口中。
如果换一个场合，再给所谓的神水重新冠上个名头，或许会有极少数味觉敏锐者，能尝出隐藏其中那若有若无的腐烂草木味。
但此刻，疯病患者和情绪激动的人们，都没能发现违和的地方。
不多会儿，空地上的人们开始呕出一滩滩腐臭的黑水，而后——
“大哥你看！他不翻白眼了！”伊桑十岁的弟弟指着一个人惊呼。
不仅是不翻白眼，瞳孔重新归位，被指的那人喉咙中意味不明的吼叫渐息，也不再挣扎扭动，没过一会儿，双眼便恢复了清明。
除了他以外，空地上其他疯病患者，也逐渐恢复了神智，而那些本就还没发病的人，更是热泪长流地欢呼起来。
“圣女冕下万岁！”
有人带头高喊。
“圣女冕下万岁！圣女冕下万岁！”
无数人跟着呼喊起来，情绪高涨的人们让呼喊声从空地迅速扩散到密密麻麻的围观人群。
整齐的高声呼喊在辽阔的漫漫沙海中回荡，置身于呼喊声中的伊桑，感觉像是被某种心灵术式击中一般，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一动不动地任由音浪震颤耳膜，鼓动心脏。
他当然知道“冕下”这个尊称的重量，知道只有圣廷中距离神最近的大祭司才当得起这个尊称，对其余任何人用“冕下”都是僭越。
但，那又如何呢？
向大祭司叩拜千万次，就能救得了村子里的同伴，救得了数十万沙族人吗？
胸中涌出一股热气，伊桑同周围人一样高举起手臂，呐喊。
“圣女冕下万岁！”
一波又一波的呼喊如浪潮般汹涌澎湃。
爱莉站在高呼声的中心，表情平和得像在眺望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光——作为合格的圣女，眼下的情形对她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应付的。
直到在欢呼声中听到了“沙漠之神万岁”之类的字眼时，她才不动声色地暗自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爱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眼角还挂着热泪的伊桑，就听见他们敬爱崇拜的圣女，吐露出一句，让所有沙族人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话。
“有一点，希望大家明白——神，已经遗弃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