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芝窟。
自从冰棺消失之后，那巨大的灵芝帽就被改造成了会客厅。此时，墨轨正坐在桌子的一边，看着对面赖在姐姐腿上打盹的玉栖，会心一笑。
“大人远道而来，略披风尘，就在这里多歇息几日罢”。冰沏将一盏刚刚烹好的茶递给墨轨。
墨轨接过茶，轻声道谢：“不劳费心，我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询问，恐怕除了九仟岁和卿洛兰迦，也就只有你知道了”。
“义不容辞，何事”。冰沏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躺在自己腿上的玉栖的头发。换来玉栖的翻身，然后一把搂紧冰沏的腰。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冰沏一口气卡在腹腔中。“咳咳……”
“呵呵，你还好吧”。墨轨再次轻笑。
冰沏一手顺着胸腔，另一手恶作剧般捏上玉栖的鼻子。“让您见笑了。方才说到是何事”？
“此事……”墨轨有些犹豫。
玉栖本来就是假寐，自知被冰沏发现，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冰沏旁边，双眼惺忪地偷瞄了眼墨轨。伸个长长的懒腰，用胳膊肘捅捅冰沏，狡黠的一笑，贴近冰沏的耳边道：“姐姐，这下你可没戏了，墨轨是别人的了”。
冰沏表情一僵，但很快又和缓过来。她早已习惯玉栖平日里的语言风格，随便冒出来一句话就能噎死人。
玉栖看到冰沏的表情变化，知趣地站起来，拍拍冰沏的肩膀，自顾坐到灵芝的边角，去啃一朵自己窝藏了好久的紫色鳞泪。
“草雉剑，在何处”。墨轨终于说道。
“草雉”？冰沏一怔。
“看来…你并不知道”。墨轨有些失望，“没事了，不用放在心上，我再去冥宫找找”。墨轨刚要起身。
“大人”。冰沏叫住墨轨。欲言又止。
“何事”？墨轨回头看向她。
冰沏闭了下眸：“草雉剑我知道在哪里，但是…冥皇大人，哦不，是九主，他吩咐过，不要将你牵连进来”。
“他吩咐过？！为何”？
“墨轨大人”，冰沏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难道您看不出来吗？九主…有多么多么地，深爱着您。只是，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他竟偏偏失去了关于您的记忆”。冰沏垂下头。她也多么多么地，深爱着墨轨，可是…可是……
“失忆……”墨轨及时将身体前倾，才避免了趔趄。九仟岁，失忆。九仟岁，难怪不愿见她。九仟岁，九仟岁……
……
与此同时。
一夜过后，衍渊。
湖床依旧干涸。
九仟岁若有所思地站在船栏边，木香馥郁的微风掀起他金色的长发。
“给，虽然不及冥茶”。一杯水被衍阡殇递到九仟岁的面前。
九仟岁看着杯中清可见杯底的水，皱了眉。“不要”。他向右移了一步，然后继续看着船附近的那片白叶林。
“你喝不喝”？衍阡殇再次将杯子递到他面前。
“你不要逼我”。九仟岁将腹部压上栏杆，两条胳膊探出栏外向下垂着，一副耍赖的样子。
“你确定”？衍阡殇眯起了眼睛。
听到对方的语气发生了变化，九仟岁的心里开始动摇。想当初，为了让他喝水，衍阡殇硬是将九仟岁绑在棋桌腿上，捏着下巴给灌进去。可是…让他主动去喝水，还不如直接了结了他。
长时间的静默……
突然，一股对于九仟岁来说异常诱人的血香味儿飘了过来。
回头。
衍阡殇正将从手心里流出的血滴进杯子里。
“你疯了”！九仟岁一把夺过衍阡殇的手，在查看了伤势之后从自己衣内撕下一绺布条，细心为他包扎了伤口。“要是兰迦在就好了”。九仟岁一边将布尾从中分开打上结，一边对衍阡殇说道。
“哦？兰迦的医术很好吗”？
“不”。九仟岁将衍阡殇的衣袖放下来，“她有能力将你关起来”。本以为会挨那厮的打，但许久都没有动静。在抬头的瞬间，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他的头顶。
“小朋友……”衍阡殇的语气里似乎包含着很重、很满的不舍，所以听起来显得异常疲惫。
九仟岁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头顶上拿下来，双眼一直注视着衍阡殇戴在脸上的面具。“拿下来”。九仟岁语气平淡地说道。
“为什……”
衍阡殇还没说完，就看到九仟岁的手朝自己的脸上伸过来，分明是想将他的面具取下来。衍阡殇想去阻止，但九仟岁的动作更快，先他一步将面具攥进手里。
衍阡殇愣在九仟岁的眼神里。
“衍是衍，没必要扮成晴无。那样做，很无趣”。看着熟悉，却又因为长时间没见而又有些陌生的脸庞，九仟岁心里有些闷。
“随你吧”。衍阡殇执着地第三次将杯子递到九仟岁面前。
“呵，拿你，我最没有办法”。九仟岁接过杯子，慢慢喝下去。感受着温热的和着血液的水滑进胃里，心里的积郁奇迹般地消散。“衍”。九仟岁将手中的面具还给衍阡殇，“谢谢你……”
……
午时，两妖用烤鱼草草果腹后，便回船舫里小憩。
此时，林前。
地上残余的火灰被一只手捻起一些。
“九仟岁”。诡撰抬头看向了船舫，“果然，妖祭不结束，就回不去么。西酌，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小小的妖祭就派出了四使之一，其中若是没有水分，那就是怪事了。御主，在怕什么。或者，是在谋划什么。诡撰站起来，反身走回白叶林里。敌在暗，他在明。还是留一条后路为好。
……
冥宫。
墨轨走到九仟岁原来的榻旁，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一把碧绿的短剑。上面落了些许灰尘，显然是有人早早放在这里，等着她来拿。若不是九仟岁…那便是，卿洛了。
墨轨将剑拿起，微侧，两个小字立时映入眼帘：草雉。
“呵呵，九仟岁，你的命运，到底是与我分不开了。说来好笑，不管是千年前，还是今日，我都为别人而死，这也是我的宿命，但无奈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墨轨释然地笑着：“九仟岁，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就让我，亲自，来为你达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