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光照耀的房间里,王玄正在床上盘膝打坐,过了不知多久,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看着这个屋里唯一的光源愣愣出神。
“弥山派”
口中呢喃一句,先前那肥胖中年人就是接待他们的此地一个管事,在那光头大汉飞走之后也没有为难他们,为他们大概介绍了一番此地情况后就分配给他们每人一栋屋子,让他们先修整一番,第二日再集合说一些注意事项。
既来之则安之,王玄可没有那些凡间大少爷的傲气,乘着中年人带路的间隙说了一堆好话,倒是打听了不少此地概况。
原来,这处城镇只是供弥山派下院的亲属仆人所居住的聚集地,真正的下院所在就是先前看到的那巨山脚下,要等到他们这批人办完一些交接手续才能前往,而此地倒是如那凡间城镇一般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这个消息让王玄甚是疑惑,在他看来,修真了道注定清苦,为何还要存留这处烟花退路,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让那些门派弟子生出倦怠之心,即便无法成仙成道也可到此地享那人间清福?
但这话他却没有说出口,这一年一来,他成长了太多,知道有些道理自己知晓就好,他人有他人的缘法,与他无关。
而且,弥山派下院依旧也有那根本无法生出气感之人,而所为气感,就是拥有灵根之人,根据道法修炼,依法依路最终可以自身丹田为基,沟通天地,从而能化外间灵力为己用,是修炼之始。
但是并不是拥有灵根之人都可如此,天地大道,道法万千,缘法亦是不可捉摸,还是有那些灵根粗壮却依旧无法生出气感,不能迈入修仙大道之人,这些人大多都会在发觉此生无望后黯然返回凡间世界,消沉地度过余生。
但也有大毅力之辈破此桎梏,弥山派八大长老之一的天风长老便是如此,他当年就是整整三十年无法生出气感,与他同辈之人早已把他甩在身后,算得上与他已是仙凡两隔,按理来说,这等遭遇足以将一个人所有的意志击溃。
但其人性情坚韧沉稳,而弥山派下院之人只要不是主动退出,皆可每日修炼不用管那吃喝用度之事,最终在他四十八岁时才沟通天地,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短短四百年便突破至那不可测之境。
说到这天风长老,那肥胖中年人面露一种崇敬到极致的仰慕神色,而当时身边的其他人亦是如此,似乎此人事迹流传甚广,他们都是耳熟能详。
王玄更是暗自吃惊,三十年无任何希望的日子,在如今的他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还能保持心态不变的,不当场发疯已然是非常恐怖的毅力了,而且周围同辈之人早已进入更高深的境界,那人居然还能在此等绝境之下破镜而出,这等心性毅力简直匪夷所思。
甚至他都有些怀疑,此事是否为真,是否是他人杜撰而出,为的就是激励门派弟子,但看到他们神色,王玄生生把心头疑问咽下,他可不是愣头青,把这话说出,那他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说开了,另王玄最吃惊的,却是中年人后半句所说的“不过短短四百年便突破至那不可测之境”。
四百年,还是短短,虽不清楚那“不可测之境”是何等境界,但这对于仅仅满打满算不过十五岁的王玄来说已然无法想象,就算是他祖辈王家,甚至是整个吴国皇朝,都没有四百年历史,而那人横跨两朝更替,在此人口中竟是“短短”二字。
这让王玄对那老道玉简里那句“修仙无岁月,弹指一挥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以此推测,那其余的八大长老年岁肯定远远多过那人,那等人物当得上一个老妖怪的称号了。
想到此处,王玄悚然而惊,赶忙在心头道歉,这等修仙界老怪物,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无法理解的手段,要是知道他这样想而因此生怒隔空给他来一下子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随后在与那中年人套出不少信息后,其余之人都是一一告辞,最后仅剩王玄一人去那安排好的住处,其余众人皆在此处有人接待,到了此时,王玄才发现似乎只有他一人是那孤家寡人,说的好了是无牵无挂,往差了说就是死了都没人收尸。
那中年人也发现这个状况,似乎怕王玄生出心结,安慰道
“既决定踏上修仙之路,那其余一切不过过眼云烟,也许百年过后,此地之人皆会化为一波黄土,仅你留存,所以不必气馁”
王玄知道是他以为自己看着年轻,有可能因此生出心结,但他却不知,王玄所经历之事让他的心境坚韧到了何种程度,又怎会在这种事情上介怀。
不过他人好意,他又怎会负了去,当时就抱拳感谢,语气真挚并不似伪。
随后到了给他分配的屋子后,那中年人又多说了一些勉励之语才是离去,还提醒他隔日要到东边的广场集合,王玄谢过之后就直接入了屋子。
看着这犹如凡间客栈一般的地方,王玄终是放松下来,先前思海山蹬梯,随后到了那天空石台之上遇到那光头大汉,这一段时间都让他心神紧绷到极致,不敢有一丝松懈。
此时放松下来就感觉眼皮直往下掉,赶忙往床上一趟,再习惯性地用神识扫一遍房间,发现无有异样之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王玄从梦中惊醒,哀叹两句,却怎也无法回忆起梦中场景,他只好打坐调息,打磨心性,顺便思考一番今日遭遇。
思海山登梯之时,他被拉入幻境,那等奇怪之地让他有些害怕,对,害怕,这等情绪如今已经很少出现在他身上,但回想当时遭遇,他是真的从脚底板开始凉到头顶。
那处一切就如真的一般,就像从他大脑里挖出一个场景再让他进去一样,根本没有半点破绽,而且最让他不解的是,在那处他的反应。
那种惶恐,无助,逃避,不应该是如今的他会生出的情绪,他虽不敢说如今自己的心境已然毫无破绽,但那等遭遇还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击垮他,不可能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奋发之心。
如此说来,在那处之时有东西在潜移默化地想改变自己的心境?还是他的确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面对绝境就会如那幻境里一样崩溃无助?
有些理不清头绪,如今玄阴也是毫无音信,除了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还存在之外根本无法与他交流,这种情形颇让王玄有些无奈。
身处修仙门派,但两眼一抹黑,就连他现在是否还在那登梯而出的幻境都是无法分辨,而且观那光头大汉所为明显是有外力插手此事,不知所为为何,又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种种线索杂乱无章,无法理清,王玄只得暂时将所有情绪都是压下,用玄阴所教的小技巧专心打磨心性,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转眼间,从外间撒入一抹光亮,屋内那散发唯一光源的东西也在这时暗了下来,王玄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
今日就可再了解一番此地概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