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宜动土、嫁娶、纳采。
大概忌早朝吧？程瑾有点头疼。
朝堂之上，各路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选秀作罢的事刚说出来，户部尚书就举着笏板跪在地上，一番慷慨陈词说得程瑾脑仁疼。
无非就是作为一国之君，应当广纳后宫，子嗣多了，福寿也就多了。
程瑾压着性子听他讲完，不动声色地问一句，“各位爱卿还有什么看法？”左相就举着笏板站出来了。
左相一向站在他这边，程瑾放心地看着他们争执起来，心都要飞到正阳宫了。
下了朝去那里吃早膳，应该来得及吧？
嗯，小徐子说了，正阳宫不到巳时基本都没有声音，早膳用得自然晚，听说今早有小虾饺。
黎知瑜写给御膳房的方子，据说蒸出来的虾饺皮是透亮的。
好饿。
饿到没有耐心的程瑾罕见的没有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热闹，一个眼神甩给站在一边看似冷着脸其实是在专心致志看热闹的程羿。
程羿看热闹看得太专注，没看见他急着吃饭的弟弟的眼神。
“咳，淳亲王，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程羿从容不迫地站出来，举着笏板端庄行礼，声音清冷。
把那点意犹未尽遮掩得一点不露。
“臣以为，陛下登基时日尚短，应以国事为重，况且陛下刚及弱冠，皇后娘娘也刚入主中宫，现在谈论扩充后宫，为时尚早。”
吵吵闹闹的朝堂安静下来，最早跳出来的户部尚书憋红着脸想要反驳，程羿轻轻的一个斜睨，又开口，
“听闻前不久薨了的安太妃生前最喜欢李尚书的嫡女，不如让你家嫡女去结庐三年，陪陪太妃可好？”
户部尚书行个大礼，“圣上英明，时下汛期将至，陛下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取消选秀实乃为国为民的英明之举！”
程瑾不着痕迹撇了撇嘴，“那如果无事了，就散朝吧。”
看似端庄地起身，走出大臣们的视线，匆匆跑回凌霄殿换了身常服，又颠颠跑去正阳宫。
不出他意料，黎知瑜还没醒，院子里洒扫的小宫女刚打了盆水坐在旁边，生怕扫院子的声音打扰到黎知瑜。
程瑾示意不用通传，悄声进了屋子，看到的是四仰八叉睡觉的黎知瑜。
夏天图凉快，黎知瑜连比划带画的指导秋杏缝了件宽大的睡衣睡裤，冰冰凉凉的丝绸让黎知瑜再一次感慨没白穿越。
丝绸这种东西，牛奶丝根本比不了好吧。
程瑾红着耳根，把黎知瑜已经撸到肚皮以上的吊带睡衣拽下来。
今天没穿上次鹅黄色的小肚兜。
想到小鲤鱼的程瑾感觉自己脸上阵阵发烫。
更何况刚刚指尖划过的细嫩肌肤，还有若隐若无甜甜的香味。
坐在床边，上身倾下来，凑近肩窝仔细闻着，“怎么这么香？”
黎知瑜半睡半醒地回了句，“秋杏整的花瓣浴，腌入味了大概。”
回应她的是程瑾抑制不住的笑声。
一巴掌兜头糊下来。
黎知瑜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巴，“下朝了？”
“今天没什么事，散得早。”
对于古代的早朝，黎知瑜自动理解为一种更为变态的例会制度，天天四五点钟天不亮大臣就得来报道，六点钟开会，几点散会全凭缘分。
选秀作罢这种事情说出来会散得早？黎知瑜撇撇嘴，“我先去洗漱一下，你叫一下秋杏，可以开饭了。”
“好嘞。”我们的皇帝陛下乐颠颠跑腿去了。
要知道一开始出现在黎知瑜的床头，可是会被刚醒来的皇后娘娘连踹带打地赶出去，几天下来，黎知瑜却已经默认了某人是不是出现在床头，然后理所当然地使唤。
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默认他换个时间出现在她的床边了？程瑾暗搓搓地拿主意。
秋杏招呼着小宫女鱼贯而入，精致的菜肴一份份被摆在桌子上。黎知瑜之前写给御膳房大概的做法和吃起来的口感，御厨乐得摸索，终于凑出来这一桌广式早茶。
豆豉凤爪、烧卖、肠粉、糯米鸡、马蹄糕......最中间是两屉澄皮虾饺，满满一桌，黎知瑜自豪地看着程瑾，挑眉道，“尝尝？”
秋杏摆好筷子，“娘娘家乡的美食真的太让人惊喜了，我还没见过皮这么薄，还开着口的包子。”
“这个叫烧卖，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秋蟹当季，包上蟹腿肉和蟹膏，真的是人间美味。”
程瑾轻轻咬下去，上过劲的肉馅鲜美多汁，糯米也浸润了鲜味。
“好吃吧好吃吧！”黎知瑜有些兴奋，摆摆手示意紧盯着程瑾咬开的烧麦挪不动眼珠子的秋杏赶紧下去吃她自己的那份。
“我只是写了张大概的方子，御厨就是御厨，做出来的东西比我做的好吃太多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饭。”程瑾想了想，到时候就算再难吃，也得夸上天。
“行啊，我也会烧几个菜，但是菜系可能不太一样。”黎知瑜仔细思考了一下，“你可以想象一下，比较精致的，北地菜？”
比如她的拿手好菜，锅包肉。
程瑾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的是塞外的烤全羊，北地的游牧民族会围坐火堆，手腕粗的树枝绑着仅仅剥皮去内脏的羊，烤得滋滋冒油。
程瑾内心有些微妙，想不到他的皇后以前居然过着这种日子，居无定所，风餐露宿，以后得对她更好些。
黎知瑜不知道程瑾给她的定位偏离了她的东北，直接奔着内蒙古大草原而去，还在心里罗列着拿得出手的菜。
“等过段时间我研究一下，多练几个菜，找你有空的时候，一醉方休！”黎知瑜扬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日子过得飞快，六月初六果然没有添堵的新人入宫，黎知瑜高高兴兴泡在正阳宫的厨房里，派人给还在凌霄殿看奏折的程瑾送去甜兮兮焦糖布丁以示心情愉悦。
晚上照旧一起吃过晚饭，程瑾赖在正阳宫继续批阅奏折，黎知瑜没形象地趴在席子上看宫内各处的上报，清算账目。满室烛光，程瑾的眉眼俊朗又温柔。
在这里过下去，也挺好的吧？
换个思维其实她就算是个附身的女鬼了，这个人飞快接受她的异类，愿意尝试自己带来的新鲜事物，顺着她的想法，纵容她，保护好她的小秘密。
能做到这些，可能连一个接受过各种科学教育甚至看过无数科幻小说的现代男生都很难做到，而一个生活在闭塞封建、思想保守的古代人却给予她最大程度的包容和接受。
这是她的幸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