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丛和司樯两人逃离凉棚后,马不停蹄地赶到火车站,接上在车站外假装流浪宠物的小山,登上了去往关中城的火车。
有了刚才的教训,杜丛不敢再在人前讨论和方陆的谈话,他亮出术师玄牌,要到了一个单间。
“有什么事情吗?”火车开动后,司樯便直截了当地问杜丛。他知道杜丛不是那种追求享受的人,如今特地要了一个单间,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并且不能让外人知道。
杜丛点点头,严肃地说道:“司樯,这件事情很重要,方陆的石屋被人监视,所以我们只能用暗语交流,但是他说的有些话我听不懂什么意思,所以只能问你。”
“知道了,”司樯也认真起来,“我会努力的。”
于是,杜丛把自己和方陆的会面,他能住的所有细节,以及自己的疑惑,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司樯。
司樯听完后也是低下头细细思索起来。不过杜丛对她的聪明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不一会儿,司樯就抬起头,说道:“我想出了一个,就是方陆之所以一直重复他走不开,可能不是说给你听的,而是说给监视你们的人听的。”
杜丛喜上眉梢,司樯果然没让他失望,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想出来的?”
“因为你们一直是在用暗语交谈对吧?每一句都话里有话,你还因为思考他话里的意思被警告了。那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真的走不开的话,只说一次就行了,重复三次只会让监视的人注意,没有别的作用。所以我觉得,他一直强调,应该就是想让监视的人注意到他这句话,然后放松对它的警惕。”
听着司樯的分析,杜丛连连点头,她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还有就是,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少阳派和帝国派的历史问题,不过我直觉觉得方陆说张二狗和李三以前关系,应该不是想说两个派别的问题,是想说少阳派和帝国派的代表术师以前可能有些关系吧,而且少阳派这边肯定不是吴照,因为他在你们的谈话中是吴老爷子。”
杜丛不停地点头。
停顿了一会儿,司樯又说道:“只是我对古落城和方陆的情况不熟悉,我也不知道这句‘这里的人都需要我’是什么意思。”
确实,虽然杜丛来到了古落城,并且在一天之内见到了方陆,完成了吴照前辈交代的任务,可是他对古落城更详细的情况还是一知半解,想要理解方陆这句话还是很困难的。
过了一会儿,司樯又抬起头,问道:“杜丛,你还记得方陆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都’字他着重读了吗?”
杜丛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没有,他的重音好像是放在‘需要’二字上。”
“哦。”
司樯又低下头,盯着桌面上的茶杯,她的倒影在茶杯中来回晃动。
看司樯俏眉不展,杜丛说道:“没事的司樯,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也许这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含义呢。”
“虽然说有很多种可能,不过我觉得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方陆留在古落城不是无所事事,他肯定在古落城的局势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否则也不会说‘需要’了。”司樯也暂时放弃了思考,但是在心里暗暗把这句话记了下来,她觉得以后总有一天还要和古落城接触,毕竟这可以说是域水帝国最特殊的地方之一了。
没一会儿,火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们到关中城了。
昨天杜丛和司樯才丛这里经过,那时他们因为坐的是“特等座”,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而这次,他们是按照正常渠道坐车的正常乘客,因此下车时没有引起任何骚乱。
和古板的古落城比起来,关中城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高楼林立,相互拥挤,路上偶尔可见蒸汽机车开过,城市中心还有一台大功率的蒸汽提水机,冒着浓烟,丛土壤深处把地下水提出来供城市日常使用。
总的来说,关中城看起来一切正常,神都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这里来。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杜丛茫然四顾,这里只有城市,哪里能找到什么野味?
方陆当时让他去关中城给吴老爷子带点野味,当然不是真的要给吴照带什么野味,而是在隐晦地告诉他,想要解决少阳派的问题,要去关中城;而这个“野味”,也有可能是他给的信息。
只是这个信息,未免太隐晦了。
“要不,我们去菜市场看看,也许是某个假装成卖野味的人的少阳派术师?”杜丛脑洞大开道。
司樯摇摇头:“关中城丛两年前开始就没有野味了,自然也没有卖野味的。”
“你怎么知道?”杜丛惊问。
“风声报上写的呀,两年前关中城周围就没有野生动物了,我在你家看过呢。你不记得报上的内容了吗?”听司樯的语气,这似乎又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杜丛心想自己记术法要诀就已经够麻烦的了,谁还会记娱乐内容?
该说司樯是博闻强记的天才呢,还是说她闲的呢?
“好吧,”杜丛摊手,“那该怎么办呢?”
司樯说道:“我觉得吧,这个‘野味’可能和家养对应。”
“什么意思?”杜丛不解,问道。
司樯调皮地笑笑,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杜丛的鼻尖:“你就是家养的术师啊。”
“我怎么成家养的了?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是神都术师阁教出来的术师,而方陆让我们找的是非术师阁出生的术师?”杜丛恍然大悟。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司樯点点头。
“会不会就是我们昨天来的时候那个站台外的术师?”杜丛推测道。毕竟关中城不算是大城,城内的术师应该不会多。
“去问问呗,这儿的站长好像说是他儿子,对吧。”司樯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便提出去找站长问问。
正好对面走过来一个身穿火车站工作服的人。杜丛上前把他拦住,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你们站长在哪里?”
对方正要回答,眼神正好扫过杜丛的脸,顿时大为惊骇。他再往后一扫,又看到了杜丛身后的司樯,更加惊恐,哆嗦着伸出手,指着杜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是昨天,昨天那个,逃跑的术师!”
虽然杜丛并没有伤人,但是一个被神都追捕的在逃术师,也算是个恶名了。杜丛昨天的事情已经在关中城传开了,经过口口相传,版本已经变成了有一个术师逃脱了神都精锐部队的追捕,强行威胁火车开车,并在关中城车站众人和一名术师的注视下胁持站长作为人质而后安然离去。这个被杜丛拦住的人昨天也在车站,他当然知道杜丛并没有胁持站长,但是神都在逃术师的这个恶名还是让他感到很害怕,生怕这位今天一个不高兴拿自己开涮。
杜丛无奈,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啊!”工作人员尖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跑。
“别跑,我只是问个问题。”杜丛扯住对方的袖子,要把他拉住。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火车站的站长居然往这边走了过来,但是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身穿银色甲胄,系金色披风,身材高大,肤色雪白,面无表情,瞳孔却是少见的冰蓝色,在远处看也能感受到一阵寒光,正在站长的指引下向这边走来。
杜丛瞳孔一缩,放开工作人员就要跑。这个反应让司樯大感意外,难道说对方比余慈还要厉害?
站长一边走一边问身旁的人:“不知道苏将军找小儿有何贵干?”
“皇帝有命,要关中城术师全部进神都听令,至于听的什么令,你没必要知道。”被称作苏将军的人冷冷地说道,看起来对站长很不客气。
杜丛几个身影一闪,马上混进了人群中,透过人群的间隙盯着那个苏将军。
“杜丛,他是什么人?”司樯也混在人群中,小声问道。
杜丛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镇国大将军苏镇远,以前是术师阁百里挑一的天才,这次神都居然把他都派出来了。”
这时之前被杜丛拦住的工作人员正胆战心惊地准备离开,不想正好撞上了苏镇远和站长。
“什么人?”苏镇远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但手上的动作却迅疾无比,直接拔出佩剑横在工作人员脖子上。
“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工作人员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苏将军,手下留情啊,这是车站今天的值班员,不知道为什么冲撞了将军。”站长赶紧站出来求情,想要把苏镇远的剑挪开,却又不敢动手。
苏镇远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问道:“为什么在这里乱跑?”
值班员哆嗦了半天,才指着身后,说道:“我,我碰到丛神都出逃的术师了。”
“什么?”站长大吃一惊,音调陡然提高,但是身体马上受不了,弯下腰咳嗽起来。
“原来那家伙又回来了。”苏镇远的点了点头,淡淡地朝人群扫了一眼。
在值班员碰到苏镇远的那一刻,杜丛拉着司樯回身就走。
此时已经快要出火车站了,苏镇远还在站台附近,隔着有二十多米,中间还有熙熙攘攘的乘客,就算苏镇远属老鹰的,也看不到他了。杜丛自信地想道。
但是他稍一回头,便惊恐地发现苏镇远居然直接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苏镇远周围的乘客都被他强大的气场压抑地喘不过气来,不自觉地往两边散开。
“他发现我了?”杜丛心想,“这不可能!”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司樯拉着他往旁边一闪,在苏镇远到来之前再次融入人群中,然后朝着站台方向走去。
苏镇远则一直走到火车站门口,站在门口四下看去。
司樯用袖子罩住小山,拉着杜丛的手,不紧不慢地远离苏镇远。
等到了他们到了站台附近,苏镇远正好和他们换了个位置。杜丛这才喘了口大气,拍着胸口说道:“好险!司樯你真厉害。”
“别夸了,那人还没走,我们还不安全呢。”司樯抓着杜丛的手不放,半是娇嗔半是高兴地说。
在苏镇远的想法中,杜丛见到他必然是要往车站外走,所以他在值班员所指的方向没看到杜丛之后便直接来到了车站门口,谁知此人狡猾异常,居然能看穿他的路数,根本不在车站门口。不过不重要,只要杜丛还在车站里面,就总有要出去的那一刻。苏镇远站在门口,一个接一个地审视起过往的乘客。人们被他利剑般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纷纷低下头快步走过,一时间热闹的车站居然噤若寒蝉。
“这人很厉害。”司樯咬着粉红的嘴唇,说道。眼看车站里的人迅速变少,他们要么出站被苏镇远抓住,要么站在这里直到人群离开,他们就像水落后的礁石一样突出。苏镇远用的是非常简单但有效的解决办法,就像他本人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花里胡哨的表情,但是依然可怕。
“杜丛,你打不过他吗?如果有小山在旁边干扰呢?”司樯最后想再确认一下。
杜丛咬牙说道:“打不过,绝对打不过。”
“知道了,那我们走。”司樯拉着杜丛,转身进了售票厅,买了两张去阳城的车票,又进了站台。
当他们丛售票厅出来后车站里的人已经非常少了,不过好在苏镇远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从他身边经过的乘客上,对于不远处匆匆而过的杜丛和司樯并没有在意。
进了站台后,杜丛对司樯佩服得五体投地,苏镇远出的难题居然被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解决了。
“感觉有了你之后,我就可以不用动脑子了。”杜丛开玩笑地对司樯说。
“其实你也很聪明的。”司樯说道。
“苏镇远找不到我们,下一步应该就是出火车站了,等他走了,我们就能出去了。”杜丛说道。火车站站台和其他部分有高墙阻隔,苏镇远绝无可能看到自己。
这时站台外响起了站长苍老的声音:“苏将军,他们不在火车站里面了。”
杜丛得意地心想,大将军您日理万机,快去办你的事情吧。
谁知苏镇远一句话就让他呆立当场。
“那他们一定在站台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