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很容易死人的。不完全是因为阳城术师阁和独立的军队,还有阳城的秘密武器。
被人为豢养的凶猛动物。
此时接替阳城军队包围旧庙的,正是漫天的飞蛇,它们的四个翅膀依次拍打,合在一起发出遮天蔽日的震空声,同时还摇摆着狭长的身体,既狰狞又恶心。特别是当一大群飞蛇聚在一起时,看起来就像不断蠕动的巨大肉块。
“这些飞蛇好丑哦。”司樯也走了出来,看到天空中的飞蛇群之后忍不住说道。
好看的飞蛇非常难找,一般能大量繁殖的飞蛇品相都不怎么样。比如这一大群豢养起来用于战斗的。
“我走了。”敖云程留下一句话,便飘然离开。毕竟留在飞蛇群下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黑压压的飞蛇群铺天盖地,朝这边压下来,直接将天罗阵整个盖住,旧庙顿时一片黑暗。
飞蛇,是域水帝国一种猛兽,背生四翅,好吸人血。尽管论力量不如蛇蛟,论诡异的能力不如雾狐,但是由于它们疯狂的嗜血本能和结群的习惯,往往比喜欢独行的蛇蛟更加麻烦。在很久以前,青龙岛南端还处于村落时代的时候,成群的飞蛇就被认为是仅次于蛟虾群的猛兽威胁。
虽然不清楚阳城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驯服了这些凶猛的野兽,不过即便是驯服过后的飞蛇,嗜血本能也相当恐怖,如果不是有天罗阵阻挡,此时这些猛兽恐怕已经涌入旧庙,将杜丛和司樯身上的血吸食得一干二净。
杜丛点亮了烛光术,白色的烛光下,飞蛇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它们用尾巴、翅膀、甚至蛇信不停地拍打屏障,嘴巴张开成一个扭曲的角度,蛇牙在屏障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刺啦声。
“这些家伙真恶心。”杜丛说道,“敲得我都有点头晕。”
“天罗阵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我们得快点想办法了,不然就会被困死在这里的。”司樯也有些心焦。
“说起来,飞蛇毕竟不是人,很大程度上是靠本能行动,”杜丛猜测,“也许过一段时间,它们发现打不碎天罗阵后就会离开的。”
这话说得他自己心里都没底。这些飞蛇已经经过人工驯化了,谁知道某些本能会不会有所改变?另外,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风格。
想了一会儿,杜丛说道:“司樯,一会儿你撤去天罗阵,用焚刃开出一条路来,我试着用唤风法把这些飞蛇吹走,然后我们趁机逃走,怎么样?”
“嗯,虽然有点冒险,不过就这么办吧。我身上有祭司圣服,飞蛇应该伤不到我。”司樯用力地点头,然后蹲到门前,用两指捏住源核。
杜丛摆好姿势,背靠司樯,树鹰对准了这些飞蛇。
“准备好喽?一,二,三,撤了!”
司樯取出源核,天罗阵迅速崩塌。她赶紧甩出一道焚刃,白色的光刃朝着飞蛇群而去,将遇到的飞蛇全部斩为两段。
同时,杜丛也对着自己面前的飞蛇使出了唤风术,气流从他身后吹向飞蛇群,树鹰中也喷出呼啸的狂风。
“吹不动!”
然而下一秒,杜丛就大惊失色。自己全力使出的唤风法居然吹不动这些轻飘飘不到半米长的飞蛇,相反,它们还不断地朝这边压过来,有的甚至掉在了杜丛腿上,被杜丛抖了出去。
“飞蛇太多了!”
司樯的焚刃也没能开出一条路来,在飞蛇群深处失去了所有力量。
罩住旧庙的飞蛇并非只有趴在屏障上的一层,而一个巨大的飞蛇堆。
面对大块大块往她们脚下掉落的飞蛇,司樯毫不犹豫地将源核再次放回阵法中心。天罗阵重新出现,将飞蛇阻挡在外面。但是在此之前,进入天罗阵范围的飞蛇,已经能够在地面上铺满好几层了。
“给我去那边!”杜丛使出唤风术,将这些蠕动的飞蛇全部吹到角落里去。
然而比较麻烦的是,他没有能有效杀死这么多飞蛇的术法,烟花术在如此狭窄的范围释放会必然反过来伤害到他和司樯。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这些飞蛇已经相互推搡着向前挺进,朝看起来更加容易对付的司樯飞去。
杜丛一时心急,伸手就朝飞蛇抓去,结果抓了个空,带起的风刃却将这些细长的飞蛇切成了数段。
“好方法!”他眼前一亮,一边压制飞蛇一边隔空朝它们抓去。粘稠的褐色血液四处飞溅。
然而没抓几下,杜丛就有些气喘。在这个距离上使用风刃法确实是件费力气的活,有时候风刃还没等击中飞蛇便消散了,等于做了无用功。
“不行,不能随便乱打,必须刀刀见血。”杜丛深呼吸几次,放慢了速度,力求每一刀都能有足够的杀伤力。
司樯站在一旁,不能攻击,只能默默地给杜丛鼓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堆肉块才停止了蠕动。杜丛忍着视觉上的煎熬把那一片照亮,确认再也没有活的飞蛇才停手。死去的飞蛇占满了旧庙左侧和天罗阵屏障之前的空间。
看到大堆的飞蛇尸体,杜丛有些头疼,本来他还打算用这种方法,将飞蛇一波接着一波地放进来杀死,现在看来,不等飞蛇被全部杀死,他们就要被活埋了。
不过也托这堆飞蛇的福,他感觉自己对风刃法的掌握又更进了一步。真是福兮祸所依也。
当然,首先他们得想办法出去,然后才能有福。
同伴的死亡更加刺激了这些飞蛇的嗜血本能,它们越发疯狂地啃咬拍打着屏障,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天罗阵大概还能撑多长时间?”杜丛问道。
司樯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有这些飞蛇的话,应该至少能撑一天以上,不过我觉得硬等不是办法。”
“我也这么想,”杜丛点点头,“司樯,现在情况不妙,源核不能不用了,一会儿我们攻击一个方向,打开一条路就跑。”
司樯低下头,看着地上发光的源核,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道:“好吧,只能这样了。反正在术师阁都用掉一个了,不差这一个啦。”
说着,她取出源核,捏碎外壳朝飞蛇群扔了过去,然后拔腿跟着源核就跑。无数的飞蛇从后面挤过来,占据了他们原先的位置。
屏障突然消失,飞蛇群还没来得及高兴,源核便到了它们面前。
一声巨响,外壳彻底碎开,最里面一层飞蛇直接被源核中迸发出的五彩光芒打成碎片。光芒丝毫没有减弱,继续冲击着后面的飞蛇。飞蛇一层层地剥落,成为空中飞舞的碎块。
杜丛使出唤风法,将这些碎块吹走,空出一条路来。
他们向前跑了一米多的距离,已经杀死了不知道多少飞蛇,但眼前的飞蛇群还是漆黑一片,几乎看不到外面的阳光。
源核的光芒迅速衰弱,地上的飞蛇尸骸也越来越多,两边的飞蛇开始往他们身边挤过来。
“怎么办?”司樯有些惊慌地问道,同时将最后一个焚刃握在了手中。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
杜丛突然停下脚步,分开双腿站稳,握紧树鹰,体内溢出的气给他的轮廓勾勒出淡淡的蓝色光晕。
“唤风法!”
杜丛猛喝一声,树鹰向前一指。随着他的命令,巨量的狂风向前扑去,将这些飞蛇逼得迅速后退,源核也被带着挤进了飞蛇群中间,最后一次发生了爆炸。
爆炸的火光和飞蛇的尸体被狂风压得向外飞去,阳光终于从外面透了进来。
“太好了!”
杜丛和司樯大喜过望,趁着旁边的飞蛇没有来得及将缺口堵住的这段时间,从压抑的飞蛇群中逃了出来。
有几只飞蛇也翻滚着从他们身旁掠过。这是被杜丛的唤风法从后面带过来的飞蛇。
他们刚刚逃出,缺口便瞬间崩塌,这群飞蛇再次聚成一堆,包裹着旧庙。
虽然逃出了旧庙,但现在可不是喘气的时候。杜丛微微弯腰,司樯非常默契地跳上他的背,两人在微风的推送下迅速逃离了这片地区。
飞蛇群很快发现猎物逃掉了,它们一边愤怒地嘶吼一边拍打翅膀追了上来,紧紧跟在杜丛和司樯身后十几米处。
翻过一座山丘,前面零散地住了几户人家。
飞蛇像一张黑色的幕布一样铺了上去,这些建筑几乎在瞬间便被拆掉大半,里面的人和动物没有一个能逃过飞蛇的尖牙。
塞了牙缝之后,飞蛇群继续追击杜丛和司樯。
“这群吸血鬼是疯了吗?”
杜丛一边跑,一边听到背后飞蛇嘈杂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些人或者其他动物的哀嚎声。这些声音让他寒毛直竖,同时也催促着他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出阳城一直往西北方向跑,多是较为干旱的地带,飞蛇向来不喜欢干旱,所以追出十几千米之后大多数都折返回去了。它们一路上也吃了不少,没必要为了这两个连塞牙缝都算不上的猎物再跑那么远。
确定这些飞蛇全部返回之后,杜丛才把司樯方下,然后躺倒地上喘气。
“太,太累了。”
确实,他今天做的事情太多了,受的伤也太多了。
司樯蹲在杜丛身旁,恬静地看着他。
等到日暮西山,杜丛才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
“伤还可以吗?”司樯问道。
“应该行。对了,名单呢?给我看一下。”
司樯取出名单,递到杜丛面前。
“嗯,我们把阳城的术师都杀了,还剩下两个西北道的,一个山凉道的……和一个神都的。目标才完成了一半不到。”杜丛说道,“但是我们带出来的术法道具却用掉了一大半,这不是件好事。”
“别的地方应该没有阳城这么难办,而且我们当时商量的是如果在阳城消耗太多可以回圣山补充的。”司樯说道,“带三个源核就是为了对付阳城的军队,只是没想到他们到最后也只来了一个小队。”
“等会儿,”杜丛突然伸出手,将司樯拉到自己身边,“有人来了。”
“阳城的军队吗?”
“不像,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带着一只鸟?”
前方的小山丘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敖云程。”杜丛皱眉道。
来了个术师,这就比较麻烦了,不用源核的话很难缠,用源核的话杀鸡用牛刀又太浪费。
杜丛和司樯如临大敌。但是敖云程的情绪似乎比他们还要低落,甚至有些惆怅。
“啊,你们果然还活着。”敖云程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件事既不感到高兴也不感到生气,只是确认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的心情很不好。”杜丛说道。
敖云程也不隐瞒,点头道:“阳城就要迎来又一次大变动了。你们杀了阳城八柱其中的三个,还让司马雷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战斗,不过我们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虽然派了我盯着,但我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声,现在他们都死了,你们和阳城没有恩怨了,以后别来这里了吧。”
阳城大变动?
杜丛感到奇怪,自己确实把阳城术师阁弄得一团糟,可是大变动从何而来呢,难道黑蛇帮还打算进攻阳城?
倒是司樯看的比较透彻:“你是想说神都打算对阳城动手?”
敖云程有些诧异地看了司樯一眼:“没错,二十多年前神都就借着苏镇远的事情发过一次难,那时候我才刚出生没几年呢。从那以后神都就有了在阳城驻军的权利。这次阳城术师阁大难,正好是神都的机会。”
对于司樯的灵性,杜丛早就习惯了,他顺着话题往下说道:“你说神都借苏镇远的事情发难。那现在你们术师阁的苏玉就是苏镇远的侄子,留他在阳城不担心吗?”
敖云程看向身后,神情有些寂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不会害我,也不会害阳城术师阁,至于苏镇远到底有没有给他什么任务,他不说,我也不问他。”
看起来敖云程应该是和苏玉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只是这种默契到底有多可靠,敖云程自己也不敢确定。
过了一会儿,敖云程甩了甩头,似乎要把一些想法甩出去。
“我得回去了。阳城有一段时间不会找你们麻烦,尽快离开吧,不然我们和你们都会很难办的。”
说完,他也不出手,真的就这样直截了当地离开了。
沉默了一会儿,杜丛说道:“我们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