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供应茶水、有专人服务的单间里,司樯有些不适应,问杜丛道:“外面对术师这么好的吗?”
“外面对术师确实很好,因为帝国需要术师,就拿这列火车来说,火车烧煤才能前进,而勘探煤矿,一名术师的效率就能抵得上十几只勘探小队。用普通的方法勘探煤矿需要挨处打探井,而有的术师只需要拿着自己的术法道具在地上走一遍就行了。”
停顿了一会儿,杜丛又说道:“不过术师的特权也带来了很多问题。你刚才看到的情况,就是术师倚仗特权欺压普通人,但是很多情况下,大多数人也治不了他们,就连火车上的乘务长也得好话说尽。”
“看来外面术师很重要啊,”司樯点点头,“和山里不一样呢。”
杜丛心想凭庙里那三箱术法道具,帝国得有一大半术师恨不得跪下来给你当孙子。
一路无话,火车载着各种各样的乘客向南驶去。到了深夜,火车终于到了神都北站。杜丛轻轻叫醒司樯,带她下了车。
神都北站的站台上点着数不清的煤油灯,把车站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这是哪儿啊?”司樯问道。
“这就是神都,帝国的中心,”杜丛说道,“你到外面来,至少得先安排个住处才行。”
他领着司樯叫了一辆马车,去了神都的一处小区。这里环境清幽,倒也是个好住处,司樯心想。
“天色已晚,只能先委屈你住我家了。”杜丛一边说一边走向一处二层小楼,熟门熟路地用短矛打开大门。
这就是术师的好处,没有家门钥匙也能回家,还可以避免钥匙被偷后家里遭人洗劫。
防术师开锁的门锁?一般门锁只要被术师熟悉了,总能想办法打开,实在不行直接破门而入,真正由普通工匠打出来的能防术师的普通锁,帝国只有一种,而那个工匠专门为皇家服务。
“我觉得就这儿也挺好啊,”司樯看着杜丛为他打扫客房,“去外面住又不方便。”
杜丛抬起头,想了想说道:“毕竟男女有别,我觉得还是外面住的好,而且租个房子也挺方便的。”
“你都在我庙里住了好几晚了,也没见你说去山下的村子里住。”司樯鼓起脸,不满地说,“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这个绝对没有,”杜丛马上澄清,他可是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的三好术师,家里半点秘密都没有,连老鼠都没有,“唉,你要是不想去外面那也行吧,就先在我这儿住下,明天我去配一把钥匙给你。啊对了,明天还得出去买个宠物专用的小窝。”
就这样,从不知坐落于何处的圣山中来的姑娘司樯,住进了域水帝国神都一位术师的家。在此后的数年中,他们将成为时代浪潮中的两颗新星,在历史的星空中闪耀。
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司樯问杜丛:“我们今天干什么?”
杜丛知道司樯出山是为了报仇的,但他们不是帝国派的术师,对帝国派内部人员不了解也没有裙带关系,总不能在大街上抓住一个人就问你有没有去圣山杀人吧?昨晚杜丛想了一夜,最终决定还是先从自己这边找点线索。
“一会儿我带你去术师阁,问问那里的人有没有什么线索。”
吃完早饭,杜丛又拦了一辆马车,扶着司樯上了车,对马车夫说了声:“去术师阁。”
马车夫甩起马鞭,吆喝着马儿起步。
“术师阁是什么样的地方呢?”司樯在车上问。
“简单来说,术师阁就是帝国术师办公聚会的地方,在皇宫旁边,必要时还要接受皇帝的派遣。”杜丛向她解释。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神都街道上,司樯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和往来人群。热闹的神都和她以前独自居住的圣庙、和杜丛环境清幽的家都有很大不同,让她感到无比新鲜。
车外传来一阵呼喊声,马车夫催促着马车朝街道一侧靠近。司樯看到街道中央跑过一队人马,穿着金色描边的衣服、带着好似飞鹰的帽子、披着大红的披风,为首的人手里捧着一柄剑。
“诶,杜丛,来看啊,那些人是谁?”她招呼杜丛看外面。
然而杜丛看到车外的景象后却沉默了。他仔细回想,自己离开前神都还是风平浪静,怎么才过去十天,神都就发生了如此大事?
等看到司樯疑惑的眼神后,杜丛向她解释道:“这是圣灵卫,专属皇家的卫队,一般来说只有出大事时圣灵卫才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出动。”
今年的神都似乎特别多事。
马车停在了术师阁门前。术师阁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除了中心的三栋楼外,外面还有面积巨大的花园,花园中甚至人工开凿了一个荷花池,供术师们散心观赏。
术师阁西边的一角,有一片铁网围起来的空地,里面搭着一座约半米高的石台,有几名术师正在上面切磋,各种光芒此起彼伏,让司樯想起了圣山天空中偶尔出现的极光。
“这里好漂亮啊。”司樯赞叹道。
门前的两名持戟士兵拦住了他们,杜丛出示玄牌后才放行。
“这里的卫兵好严格哦。”司樯又说。
“这是他们的职责,避免有居心不良的人混进来,”杜丛说道,“我们快点走吧。”
杜丛带司樯进了中间的那栋楼,一层大厅中央设有一个蒲团,一名罩着灰袍的术师正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身后隐隐有金色光环围绕。
“这是在修禅。”杜丛简单地介绍,因为他对所谓的禅也不是很了解。
二人来到二层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宽松的衣服,正对着落地窗沉思。
“吴照前辈。”杜丛喊道。
被称作吴照的老人回过头,他面相温和,脸上布满皱纹,似乎年岁已大,看起来和许多慈祥的老人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杜丛后,吴照笑着问道:“杜丛啊,这次出去,找到了什么吗?”
杜丛回答道:“我找到了一座被称为圣山的山。”
“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北方真的有东西,怪不得少阳派当初极力反对修建帝国大铁路。”吴照点点头。
“另外,我还在圣山里遇见了一个人。就是这位,她叫司樯,因为圣山的绝大多数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外面的人杀死了,所以她跟我出来,想找那些凶手报仇。”
听到杜丛的话,吴照这才把目光放在他身旁的那位年轻女子身上。司樯对着吴照颔首行礼,作为回应。
“是圣山人啊,”吴照说道,“这么说,之前传闻的北方荒漠事件,是真的了?”
“什么事件?”司樯捕捉到了吴照的话,略有些紧张地问。
“大概是在两年前吧,据说有许多术师在短时间内似乎不约而同地从帝国各处赶往北部的荒漠,半个月后只回来寥寥数个,这些人偏向帝国派,又不在神都,和我们关系也不密切,因此我们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只能猜测是那些帝国派的术师发现了什么,所以去那里办了些事情。”
“那,有没有发现一只老虎的踪迹?我是说长得像老虎的神兽,背上长着两排尖刺。”司樯又问道。
吴照回答道:“这得问一下,你们稍等。”
说完,他便从身旁的竹笔筒中抽出一根竹签,递给旁边鸟架子上的彩羽小鸟。小鸟嘴里吐出一堆类似骂街的话,然后张嘴衔住这根竹签飞了出去。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杜丛还是不很喜欢灌灌鸟骂人似的叫声,真不知道为什么前辈会养这种鸟。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杜丛想起了之前街上的所见,便问道:“对了前辈,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有圣灵卫出动,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
“好像说是有人私藏军火意图谋反,所以皇帝派圣灵卫去抓捕逆党。”
“今年圣灵卫好像已经抓过好几次人了。”杜丛说道。
吴照点点头:“被抓的人也有不少支持我们的。”
几人正在讨论这事,又一个年轻术师推门进来,此人身材高挑,风度翩翩,衣着华丽,面色却很焦躁,似乎有些生气,手中还握着一柄宝剑。灌灌鸟站在他肩膀,口吐芬芳一番后便回到了架子上。
吴照笑着问来人:“灿羽,怎么了,这么生气?难不成是灌灌惹你了?”
被称作灿羽的男子摇摇头,回答道:“老爷子,刚刚我正和户部的柳尚书交谈,谁知圣灵卫突然闯门而入,持尚方宝剑强行带走了柳尚书,我和他们理论,却被赶出了大门。要不是您来信让我来见您,我非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不对啊,”吴照皱眉,“柳尚书一向为人谨慎,怎么会被抓呢?啊对了,此事先暂时放下,灿羽,这两位,杜丛你是认识的,这位是圣山的幸存者,圣山就是之前那些帝国派术师去西北荒漠要找的地方,他们在圣山大开杀戒,好在还剩下一人,如今来到神都寻求我们的帮助。你曾经去荒漠调查过,我想问你一下,你在那里有没有见到过一只老虎或者类似老虎的猛兽的踪迹?”
司樯盯着门前的术师,呼吸也不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线索。
然而灿羽想了想,摇头道:“我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撤走,荒漠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见到过大型动物的踪迹。”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司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当然,”灿羽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带着几十个家丁去的,还带了一只灵犀,就差把荒漠犁一遍了,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这样啊,”吴照点点头,又转向司樯,“抱歉了姑娘,我们的术师也去过那里,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啊,没事的,既然这里没有线索的话,我就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司樯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实在是抱歉,没能提供有用的信息,不过日后你如果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我们。”吴照朝司樯颔首。
既然没有线索,杜丛就和司樯告辞了。出门的时候,吴照正在和灿羽讨论那位柳尚书被抓的事情。
走在小楼的回廊中,司樯问杜丛:“这里很不安稳吗?经常抓人。”
“大体上来说,帝国还是很和平的,密谋造反这事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不过这种事目前还牵扯不到我们术师。”杜丛说道。
“感觉术师在这个国家权力好大啊,还能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小楼。”
杜丛笑了:“你把你那三箱术法道具搬来,你的权力会更大。一切都源于能力和需要,术师有非凡的能力,帝国还需要术师,所以术师才会有如此权力。不过最近这几十年,由于蒸汽机的发明,我们术师的位置也在逐渐被排挤。”
“需要什么的真是复杂,还是圣山好,还有你也好,都挺单纯。”司樯挽住杜丛的手臂。
“你怎么看出我很单纯的?”杜丛逗他。
“因为昨天在火车上的时候,你明明有这个能力,却既不欺负别人也不想去坐单间,而且最后为了不让火车上的那群人难堪也迁就他们去了单间。”司樯说道。
杜丛微微挑眉,司樯很简单,但是不代表她就很笨,事实上这个小姑娘很聪明,观察力也很敏锐。
“好了好了,别分析了,你还以为你是侦探啊,”杜丛摸摸司樯的头,“我们还得去买点生活用品。然后回去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