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牢都的圣上宣杨震入宫,其间,君臣二人不知如何细谈。杨震出宫之时,伴随着一道召令公告天下。
先司徒伯起,德贤良臣,今拜丞相,为生民谋福祉,为牢都成太平,为天地八荒立心。
伯起幼女,率真浪漫,为懿阳府主。
先司徒府,即如今重新安置后的丞相府。
“父亲,再过几日就要入职,随侍圣上身侧了。”
“游儿,我送你去东阳书院可好?”
杨震和杨江游坐在屋檐下,天空飞过几只猛禽。
杨江游并没有看到朱鸟的身影。
她移过目光,很随意地回道。
“好啊。”
杨震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顶。
“我的游儿,乖巧懂事,乃天之恩赐。”
“过来,父亲给你准备了礼物。”
杨震抱起她,来到后院。
亭子里站着两位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素衣。
“大人,小姐。”两人上前行礼。
“她们两个是一对双胞胎,从此以后就是你的护卫,贴身跟随着你。”
“小姐,我是姐姐,已凝聚魔婴,堪比皇城禁卫将阶,可保小姐性命。”
“比李扶舟如何?”
“若能一战,有三分胜算。”
“小姐,我是妹妹,能说会道,坊间趣闻,府中妙事,信手捏来,可供小姐消遣。”
“她们俩迈入大门起,前尘尽断,往事随风。游儿,给她们重新取个名字吧!”
杨江游点头。
“你唤东隅。”对着姐姐说道。
“你唤桑榆。”看着妹妹说道。
安排了这一切,杨震心中有些快慰。
“父亲还要去书房忙点事儿,就让这姐妹俩先陪着你吧。”
“好。”
丞相府的书房里还是三年前的书房,里面的陈设布局,依旧是当年司徒夫人一手操办的样子。
只不过里面有多了个隔间,有烟气缭绕,一进去就能闻到浓浓的檀香味儿。
香案上供着一个牌位,旁边放着一个木盒子。
“夫人,为夫带着你回来了,你自小就生在牢都,这三年流落到江城应是不习惯的。”
杨震擦了一遍牌位,拿起一旁的盒子。
“当年你跟在我身边大抵是受了不少的苦,圣上说,依我的性子,若是想不通三年前就死在辞官的路上了,若是想得通,也算是苦尽甘来,他日能堪大用。”
“圣上说对了一半。”
“我在三年前的确死过一回。”杨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色泽光滑的瓷瓶,上绘着一只鸩鸟,瓶口未封,瓶口处凝结的垢物,可以得见原先里面是有东西的,更准确的说是液体类的东西。
“夫人,为夫可能还是想不通,但是,为了游儿,为夫一定努力成为她坚强的后盾。”
杨震把瓷瓶归入盒中,放回牌位旁,给她的夫人上了一柱香。
他正了正衣冠,仿佛从教书夫子转眼变成教国良臣。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东阳书院,是牢都最顶尖的书院,那里由人妖魔共同建立,由于万年前天地异变,太阳坠落,遗州脱落,人妖魔只能修炼天地间滋生的魔气,所以三族初始还算是同气连枝,相处和谐,随着年岁的消磨,不管三族之间如何龃龉,这书院始终安然地挺立在那里。
出了三城第一市往东边走,经过两个光秃秃的山坡,直到第三个山坡时,才能看到点点的绿意,穿过第三个山坡,就会碰到一个结界,只有手持特殊令牌的人才能进去。
漫山翠色,满树映红,朱墙碧瓦,茅屋木柱,小桥流水,田间小道,亮如白昼,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的桃花源。
此界的人们在黑暗处孕育了一朵名叫生命的花朵。
这里不是最好的时代,也不是最坏的时代,却是最浪漫的时代,山花浪漫,人情浪漫。
一匹脚掌踏火的马车飞入结界,马车的两旁坐着两位穿红裙的少女,叫旁人看去,像是天边的红日飞落人间。
山间读书的人停了下来,河边嬉戏的人看了过来,林间采药的人走了过来。
长长的石阶上远远地站着一个人,那人轻声说了一句话,却犹如近在咫尺,四面八方。
“跟我来。”
说着,那人往上走去,一步已在好几里之外。一路行到一块山门处停下,上面有四个挥墨而就的大字“东阳书院”,落款谢东阳。
那人转过头,东隅和桑榆二人,才发现此人极为的年轻,相貌也是极为的清俊。
“原来是天妖院的雪暮成公子,失敬!”桑榆拱手笑道。
雪暮成回礼。
“言重。”
车帘打开,杨江游从里面走出来,一身红衣。虽主仆三人都是红衣袭身,但是雪暮成却觉得那小人儿穿得格外相衬,姣姣如玉,灿若流霞。
“山上有无数的院落,杨小姐随意选。只有一条,只能步行,不可走回头路。”
暮成雪言罢,便打算离去,看着她深墨似的眼睛,不自觉地又补了一句。
“每座院落的规格不同,慎选。”
“告辞。”
转瞬,人往前迈一步,已在千里之外。
桑榆看着眼前几条通往山上的路,有的台阶分明,有的杂草丛生。
“小姐,我们往西北边去如何?西北边与大人关系友好,彭大人也有亲眷在那里。”
“或者北边也可以,那里以雪暮成公子为首,安静清幽,适合偷闲耍懒。”
东隅敲她的头。
“我们是来偷闲耍懒的吗?”
杨江游直接往东边走去,那里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到路,一看就知道常年无人行走,而山上的那些院落说不定也残破不堪,无人问津。
“小姐,听说能住东边院落的都是狠人,您狠不狠?”
东隅在前开路,杨江游走得很慢,她一会儿停下看看树上的飞禽,一会儿看看林间的走兽,她又见到唤魔幽的猴子,可惜没有漫山的桑树和白杨。
中峰的主院落。
“杨家的那个奶娃娃去哪边了?”
“东边。”
“哦?没去西北边?”
“没去。”
“他们三个今天都在山上?”
“都在。”
“月寅也在?有好戏看了。”
“院长大人料事如神,这会儿已经聚了好多看戏的人。”
“他们不上课吗?”
“今天是新历十月二十五。”
“哦,又到了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