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下,庞大的城池远远地横亘在那里,经过战火的洗礼显得颇为萧瑟,像是体力不支的行者跌倒在那里。守备的士兵圆睁着眼睛,虽然敌人受到重创一时不敢再犯,但是严明的军纪还是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那些令人生畏的巨大裂缝已经闭合了,只是还有一些细微的隆起昭示着它们曾经的存在,就像皮肤上的疤痕一般。
城墙的一隅,一个人影在快速的移动,他似乎很熟悉城内的布局,巧妙的避过了巡逻的眼线,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身后还有一个身影如影随形。
“恩特,你要去哪里?”
人影闻声,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豁然停下脚步,回头:“欧费茵”
欧费茵向前走了两步,清澈的眸子看着恩特,她早就觉察到最近恩特有些魂不守舍,似乎在思虑什么,就算问他他也笑而不语,今日见他从营帐里出来,欧费茵不由自主的便跟了上来。
“这么晚了用你要去哪里?”
恩特背后的包袱以及腰畔的剑一丝不落的映到了欧费茵的眼睛里,一中无法拒绝的冰冷像泉水一样在欧费茵的心底升起。
恩特有些愧疚的扭过了头,不去看欧费茵的眼睛:“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当初说要来这里的不也是你吗?现在又要丢下我们离开?你说过我们是永远的伙伴不是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不能说,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巡查的卫兵,欧费茵拉着恩特一闪,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清晰地听着恩特在身边的呼吸声,欧费茵的心在隐隐作痛。离开,做一个逃兵,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巡逻的卫兵离开,恩特叹了一口气,轻轻把手从欧费茵的掌心里抽出来:“这几日,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用我自己的力量拯救这个国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欧费茵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个前一秒钟还热血激昂的要建功立业的少年,为什么此时双眸中却充满了冰冷。
“为什么我不认识现在的你了?恩特的目光不应该是阴云密布的,你不是说过要跟着温特大人抗击敌国的吗?”
恩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鼻尖:“欧费茵,我不想再看见牺牲了。”
“没有无牺牲的战争,你应该明白这件事。”
“很多人都这么对我说,可是欧费茵,难道你希望看到牺牲吗?”恩特豁然抬起头,“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我不要再感受了。”
欧费茵黯然:“那又能怎么样,你的离开又能改变什么?眼不见未净吗?”
恩特摇摇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战争是时代的必需品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战争。”
“不可能的。”欧费茵打断了恩特的话,“自从人类有了群体这个概念战争就没有停息过,或大或小,以致发生在我们的身边。”
“所以你已经对牺牲见怪不怪了吗?”恩特的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那天的景象你也看到了,那不是战争,是杀戮,不管是敌人还是伙伴,都是这场杀戮的牺牲品,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不是吗?谁有资格轻易让别的生命为自己牺牲,这不公平。”
欧费茵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能改变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恩特握紧了拳头,认真的说:“战神的剑不应该是用来斩下敌人头颅的,我要用它来守护,守护所有的人,战争的源头无非是利益,只要协调了彼此的利益战争就会停歇。”
欧费茵笑了起来,笑得恩特心底顿生凉意。
“利益可以寻求一个平衡点,但是人的贪欲永远不会有终点,打破一切,重新塑造,这才是这个时代的法则。”
“不管怎么样,我要去见司徒泽尔殿下,他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恩特坚定地说。
“离开这里,你就是一个逃兵,就会被追捕。”
“就算这样我也要离开,温特大人的说法原谅我无法认同,没有什么生命是作为棋子存在的,哪怕是在乱世中。”
“你已经决定了?”欧费茵眯起了眼睛。
恩特重重的点点头,带着不容悔改的意味:“永不后悔。”
“好,我们走吧。”
恩特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欧费茵温暖的笑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我们走吧。”
“你”恩特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不要再磨蹭了,一会又有卫兵过来了,你说过,我们是伙伴,既然是伙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欧费茵,你真好。”恩特心里涌动着一股温热的暖流,激动地抱了欧费茵一下,暗夜中他没有注意到欧费茵绯红的脸颊。
经过一片旷野就是一片密林,两人将要到达密林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了,苍白的日光穿透云层,熹微地照耀着战火中的,久经战火的就连空气里都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零星的白骨散落在黑色的土地上。周围的几个村庄已经被毁灭了,只有颓圮的房屋哭诉着曾经的祥和。破旧的帘子在晨风里飘荡,折断了的长矛与荒草比肩而立,杂草的深处还有一只孩子的小鞋,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迹。
恩特叹息一声,捡那只小小的鞋子:“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欧费茵拍拍恩特的肩膀,默然不语。
“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恩特感觉心里有一片锋利的刀在割着自己的心脏,一刀一刀,流血不止,痛得窒息。
“战争总会结束的,就像着黑暗过后,就是黎明。”
就在这个时候,一震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惊扰着黎明的宁静。
“什么声音?”欧费茵警惕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是风吧。”恩特没有那么敏感,轻轻放下那只小鞋。
“不,是生物。”欧费茵清楚地感觉到那窸窣声近了,绝对不会是风,那声音不止一处,似乎整个村子的废墟中都响彻着这种细碎的声音。
恩特也觉察出了异样开始害怕起来:“不会是狼吧。”曾经听军里的老人说过,战争过后都会有食腐的动物出没,尤其是狼。
“恐怕比狼还要可怕。”欧费茵已经抓紧了月轮,随时准备出击。
就着这时候,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声,一个灰色的影子从欧费茵背后的荒草里窜了出来,速度比狼还要迅速,转眼就扑到了欧费茵脑后。
欧费茵迅速转身月轮挥出,一串粘稠的液体喷了出来,带着一股恶臭。
欧费茵看着落在地上的那团灰色的影子,竟是一个人形的生物,只是浑身布满褶皱,灰白色彩,没有毛发,只有一岁左右的孩童大小,刚才欧费茵的一击正好割断了它的脖子,绿色的粘液从伤口里流出。
恩特惊讶的看着地上那个兀自抽搐的生物:“这是什么东西?”
“是马路林,一种小型的食尸鬼,攻击性很强,看来这里已经没有尸体可以吃了所以来袭击活人,我们快点走。”欧费茵一边说一边拉着恩特快步向前走。
没走两步,那个躺在地上的马路林发出嘶的一声,露出了森森的獠牙,离弦的箭一样扑向恩特,浑然不顾脖子上恐怖的伤口。
“小心!”欧费茵飞起一脚踢飞那只马路林,“它们生命力很顽强,就算没有了头颅也能活十分钟,听声音附近有不少马路林,一定要小心才行。”
恩特已经拔出了剑,肚子里的肠子几乎悔青了,放着大路不走偏偏要走这荒凉的村子,而且竟然碰上这种诡异的东西。
忽然间,欧费茵停下了脚步。
“怎么”一句话没有说完,恩特就乖乖地闭了嘴巴,准确的来说是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前后左右已经站满了马路林,它们像猿猴那样蹲踞在地上,一双双绿色的大得恐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好像是在看两只冒着香气的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