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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周同继续往襄阳进发,白日里几乎都在赶路,到得晚上如是恰好遇到城镇,那便住宿一晚;若是错过了宿头,在野外对付一晚也只是寻常。一路上过了颍昌、南阳,终于在三月十六这日下午赶到了襄阳。

眼见着离襄阳越近,他越是心慌忐忑,也不知道四娘如今是个什么模样,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异常惊喜呢,还是非常生气?或者……会不会是干脆不理睬自己了?她会不会怨自己食言,这么久都没来看她?

他越想越是心慌,昨晚本该在新野歇脚的,也顾不上许多了,夤夜赶路却走错了道,直到天明才又寻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一整夜加上大半个白日,总共跑了有快三百里路,好在白马乃是良驹,他的体质又异于常人,这才没有累倒在这么多日的奔波之下。

远远的看见山庄那朱红漆的大门,他心中没来由又是一阵乱跳,这里他住了也没几日,可是此时看起来却感到异常的亲切。

大门处此刻只有一名仆人,正斜靠在门框之上,晒着春日暖和的阳光,闭着眼睛假寐。因为孙堂夫妇对下人极为宽容,此地又少有人客,因此那下人也并不担心被主家责怪。

他听到马蹄声奔到近处停下,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马上端坐之人,他有些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眼睛,随即腰背从墙上一下弹起:“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周同虽在孙念家住不多日,但山庄上下都已然知道这名年轻人便是孙家未来的姑爷,因此对其态度也如对主家一般的恭敬。眼见大半年不见的姑爷上门,那仆人立马懒散全无,几步迎上前来牵住缰绳,笑嘻嘻地道:“姑爷可算回来了,小姐可是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姑爷回家。姑爷这一身尘土,赶路可是辛苦了!”

周同不急理会他的啰嗦,直接问道:“岳丈大人何在?”

那仆人道:“老爷前几日和夫人一同去了荆门舅老爷家,至今还未回来。”

周同又道:“那大哥、二哥在家吗?”仆人回道:“大少爷外出也有两日,现下也不在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上午说出去游玩,想来也快回来了。”

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小姐一直都在家中等候姑爷回家,此刻若无意外,应当便在姑爷日前所住的院子之中,姑爷自行前去便是,不须小的……。”

周同听得此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拔腿便往府内行去。府内道路七弯八拐,形似迷宫,倒也为难他都还记得住。一路上行来,偶遇几名下人、花匠,见他急匆匆朝后苑奔去,都是面露了然的笑容,避在道旁向他问好。

眼见离那小院越来越近,周同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一别几近半年,也不知佳人如何,可还会对自己巧笑嫣然一如既往?转过院角,只见那月亮门内,桃花树下,一道身影正坐在石凳之上,不是孙念却又是谁?再细看过去,只见她肌肤几似晶莹剔透,阳光从斜后方照在她脸庞之上,融出一圈淡淡的光影,睫毛长长不时扑闪数下,她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那卷书中,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背上,更拂到了石凳之上。

周同放停脚步,看着那美丽的身影不敢出声打搅,只是看得呆呆入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念觉得身子有些倦怠,不禁打了个呵欠,眼角余光到处,见一高大人影正立在门外;定睛一看,顿时浑身些颤抖,手中拿的一卷书跌落在地也是不知,那人不是自己日夜思念魂牵梦萦的情郎,又是谁人?

她一下站起身来,惊喜道:“同哥,你来了!”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原来是呆坐得太久,血脉有些不畅。她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朝一旁的桃树扶去,猛然间一阵劲风扑过,她随即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那令她迷醉的熟悉气息一下将她环绕。

孙念睁开双眼,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周同,似乎想将他印入自己灵魂深处,一双素手轻轻地摸上了情郎的脸颊。突然间她只感觉鼻子莫名一酸,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她突然死死抱住周同:“同哥,我好想你!”

周同只觉得自己恍如梦中,这人这景好似自己在梦里经历过一般,依稀也是这般盛开的桃花,也是自己挚爱的四娘……但怀中孙念那颤抖的身体清晰地告诉他:这是真的,这不是在做梦。他闭上双眼紧紧拥着她,用心感受着她身子的颤抖,鼻端嗅着少女淡淡的体香,喃喃道:“四娘,我也好想你!”

孙念无声的眼泪渐渐浸湿了周同胸前的衣襟,她身子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那是她这半年来的千般委屈,万般思念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汹涌的情感让她无法再行保持冷静,只知道死死的、紧紧的抱住周同。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同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松了一松,他知道这是孙念用力过久,手臂有些乏力了。他轻轻直起身子,孙念马上感觉到了什么,娇声道:“就这样,再让我抱一会……”

周同感觉到怀中的孙念在自己胸口拱来拱去,立马猜到这是不愿让自己看到她的眼泪,在衣襟上擦拭呢。他两手一动,将孙念拦腰抱起,转身坐在石凳之上,让孙念靠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道:“四娘。”孙念低垂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周同又道:“四娘。”

孙念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从他腋下穿过揽住他的腰,将头靠在周同肩膀,也是柔声道:“同哥,同哥,你再好好喊喊我,我……我时常做梦……梦见你这样抱着我……念着我的名字……”

周同道:“四娘,我也是和你一样……我……我也是做梦,也梦见这样抱着你……”他除了说话轻声,连呼吸也变得轻轻的,不时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良久才细细地呼出来,好像是要将怀中玉人的气息和自己融为一体,又好像是生怕自己的鼻息太重,将这温馨的气息吹散一般。

孙念的声音低低柔柔的:“你这半年,既不回来看我,书信也只有一封,我……人家心中都在害怕……害怕你是不是变了心……不要人家了。”

周同将双臂紧了一紧,感受着怀中人儿的体温,听着她的温言细语,一时间只觉得心神俱醉,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滞,让自己永远沉浸在这般美好的幸福之中。他道:“四娘,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办法要来襄阳,想要能看见你,能抱着你,能和你在一起;今日总算让我美梦成真,真是好希望咱们就这样一直下去……”

孙念在他怀中低低地道:“同哥,我每日里无论在做甚么事情,都是在想着你,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我都……我都……”

周同感到她的身子又开始颤抖,情知她又开始流泪,赶紧用手背去拂拭她的眼角,孙念颤声道:“同哥,若是没了你……我……可不知道如何能活得下去!”

周同将头埋下,侧脸贴住孙念的头发,低声道:“咱们俩谁也不能缺了谁……谁也不能离开谁,咱们就这样约好了!”

孙念低低的应了一声,又道:“同哥,这半年来,你有如同我想你一般想我吗?我不要你说谎,你和我说实话……你便是没有这样般我,只要你别隐瞒我……我也是不会生你的气的。”

周同将脸颊在她头上轻轻擦动,柔声道:“四娘,四娘,我便算是北国的哪些日子,也是在天天想着你。”

二人分开良久,满腹的思念无人倾诉,此刻便在这小院之中彼此互诉衷肠。

孙念道:“自从我回到家中,便再也没出去玩耍,日日盼,夜夜盼,便盼着你的消息,盼望……你爹爹能早日来我家……”

周同沉浸在幸福之中,突然听到她提到自己的老爹,不由得顺口问道:“你思念我倒也罢了,怎的盼望我爹来你们家?”这话一出口立马醒悟过来,忍不住暗骂自己是个傻子。他在上次来向孙父求亲时已与孙父说明,会尽快写信回家,请老爹过来襄阳正式下聘,迎娶孙念。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委托了孙府派人去蜀中传信,却不知道自家老爹何故还未到达?

一想到自家老爹,周同忍不住朝脸上重重扇了一耳光,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孙念在他怀中正眼神迷离,脸颊通红,突见爱郎自扇耳光,顿时一惊,一下抓住周同的手道:“同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自己的耳光?”

周同苦笑道:“你适才提到我爹爹,我这才发现,我出来这一年多一来,几乎没想念过他老人家,都是……都是……”孙念听他说话为难,心下顿时了然。爱郎的未竟之语,自然是自己都在全身心思念自已,以至于竟然忘记了家中的老父。她心中感动,眼波中流露出万种风情,将周同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脸上,道:“这可做得不对,要不……回头……咱们便一起去赤城,看看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她甫一说完,便羞得将头朝周同怀中钻去。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少女,虽然两人两情相悦并已然订下了婚约,但这番主动提出要去未婚夫家见未来的公公,她仍是羞得连耳根也烧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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