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雨棠房。
雨棠平展信纸,仲平的字迹:“雨棠,转眼咱们回国已经数月,不知你在白家做家教是否顺利?尽管我知道这是令尊的苦心安排,但也无不时刻为你担忧!伪满要员个个汉奸嘴脸,白望奎自然也是个卑躬无骨之人,只怕你会因此受连累!如今幸逢东北大学已在北京西直门复校,又合并冯庸大学数百学子,昔日东大重整旗鼓!然虽有北京各大名校支援,至今仍是极缺精英教授!此乃良机!若周子恒能早日脱险,或已无望,希望你能尽早回校,与我等共尽绵力,振兴东大!——天天盼你的仲平,二十一年十月十五日。”
雨棠微翘嘴角,目露喜色,把信折起。
轻微的敲门声,雨棠望着门的方向:“进来吧!”
秋莲推门走进。
秋莲:“雨棠小姐!”
雨棠:“有事吗?”
秋莲:“我求你跟李叔说说,放我出去吧?”
雨棠:“咋了?为啥要出去?出去会有危险的!”
秋莲:“我要不出去,子恒会死的!”
雨棠:“咋这么说?”
秋莲把牛皮信封递给她。
雨棠:“这是啥?”
秋莲:“夏铭鑫给我的信,说裘瑞鹏就住在他家,子恒的命就攥在他们手里!我必须出去救他!
雨棠捏着信封:你真是个傻丫头!他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信哪?”
秋莲:“可我咋看都不像假的!要是小鬼子真的每天剁掉子恒一个手指头……雨棠小姐,你说我咋能坐得住啊?”
“剁手指头?”雨棠讶然至极。
秋莲:“子恒是为了我才被抓走的,我就是拿命换命也要救他!”
“可不能莽撞,”雨棠看看她,决然道,“咱们一起想办法!”
千代田公园。
喷泉池呈椭圆形,周围与一圈三四米宽的水泥便道以五六米宽的绿化带相隔,水池内矗立一座五六米高的方柱形雕塑。
雨棠坐在绿化带之中的台阶上,俯视喷泉,两个十来岁的孩童分别坐于她左右,执画板写生。雨棠起身走至女孩身旁,俯身看作品,拿铅笔指点雕塑于画中的比例。
一辆黑色轿车围绕喷泉雕塑转一周,在离雨棠等人十米远的地方停下,白望奎从车中走出,朝雨棠和孩子走来。
望奎:“李老师!——天妩!天曈!”
雨棠和女孩皆直身寻声而望。
女孩:“爸!”
男孩立刻跑过去:“爸,李老师教我们画画呢!”
望奎:“哦?我看看!”
男孩递过画板。
女孩亦跑过去递作品:“老师说我画得快!”
望奎:“嗯,都不错!听李老师的话,认真学习啊!”
两个孩子拿画板跑回台阶继续写生。
雨棠前走几步迎上望奎:“白院长!您咋有空到公园里来?”
望奎:“今天不忙,记得听天妩说过要来千代田写生,可这个公园原则上不准中国人进入,我怕门卫为难你们,就过来看看!”
雨棠:“刚开始门卫确实不通融,可天曈一说您是他们的父亲,门卫立刻放行了!”
望奎轻笑:“看来我这块招牌还挺管用的嘛!”
雨棠做个相让的手势,二人沿喷泉池漫步,望奎面带愁容:“说到招牌,有件事挺麻烦!”
雨棠:“啥事?我能帮上忙吗?”
望奎笑着摇摇头:“是面粉厂的事儿!茂兴牌面粉能畅销东北实属不易,每年利润滚滚就源自这块金招牌,可裘瑞鹏一接手就主张换牌子!我起用夏铭鑫做经理,一是图他有经验,二是本以为他会劝说裘老爷子改变主意,哪成想他对裘老头竟然百依百顺,我倒成了里外得罪人的角色!唉!”
雨棠眼角带笑,面色从容:“白院长,我倒觉得换牌子既然是裘大人的主张,就算今后影响利润也不能算是您的错,您大可不必担心!倒是用人这一关,若是您经手的,却是有必要多加斟酌!”
望奎:“哦?这么说,这个夏铭鑫还扛不起大梁啊?”
雨棠:“要说能力呢?他应该还可以!要不前几年茂兴面粉厂刚开业的时候,我爸咋能让他当经理呢?可就在他的会计自主辞职以后,新会计发现账面上一万多块钱不知去向,找他反映,他却无动于衷,并且试图隐瞒,新会计觉得蹊跷,就暗自留心,果然发现他擅自占用公款用来赌博!我爸知道以后,就按照茂兴源的规定把他开除了!”
望奎顿悟,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他原本在茂兴源干得好好的为啥失业了呢!李老师,多亏你及时告诉我这些,不然我恐怕又要犯个大错了!”
雨棠:“这也没啥,我只是实话实说!”
望奎闷头思索:“这回我又得物色新经理了!我要是能把你说的那个新会计聘请过来担任经理一职,我就放心了!”
雨棠略一思索:“是啊,我也这么想,不过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大家都在找他,可一直没有消息!”
望奎:“失踪了?只要他还在关东,就一定能找到!他叫啥名字?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雨棠:“他叫周子恒!”
望奎一怔:“周子恒?——原来是他?他不就是原来的经理吗?”
雨棠:“没错,您认识?”
望奎:“我接手面粉厂的时候挽留过他,可他说干够了,执意走了!早知道这样,我说啥也得把他留住啊!”
雨棠低低头:“现在说啥都晚了,人都找不到了!”
望奎:“不不!只要人还活着,我一定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雨棠:“那就多谢您了!”
“只是……”望奎面色犹豫。
雨棠:“有啥顾虑您直说!”
望奎:“管理面粉厂的事……我看,你得帮我劝劝他!”
雨棠:“这个您放心,我跟他是不错的朋友,他肯定听我的!”
望奎面露喜色:“好,那咱们一言为定!”
雨棠:“一言为定!”
李宅庭院。
雨棠在院中搭晾衣物,秋莲帮忙从盆中递接,二人面对的瞬间,秋莲观察雨棠的眼色。
雨棠晾完最后一件衣物,端盆转身欲走,秋莲叫住她:“雨棠小姐!”
雨棠停步。
秋莲:“你就让我跟你一块去吧!我在家真的坐不住!我就站在一边不说话,绝对不耽误你教小孩!”
雨棠顿顿,转过身:“那好吧,你准备一下,吃完中午饭咱们一起去白家!”
秋莲惊喜的神色:“你答应了?谢谢你雨棠小姐!”
白宅,大门口。
秋莲跟随雨棠走出白宅大门,雨棠手执绘画教具。
秋莲:“雨棠小姐,咱没看见白院长咋办哪?你说他肯定能救出子恒吗?”
一辆黑色小车开近门口,秋莲躲至雨棠身旁,二人闪在一旁,大门缓缓大开。
望奎从车里走下,小车开进大院。
望奎微蹙眉心,低头躲开雨棠询问的眼光。
雨棠:“白院长……”
望奎抬头勉强一笑,看看雨棠,又看看秋莲。
雨棠连忙解释:“哦,我们以为过来能见到周子恒,打算帮您劝劝他!”
望奎低低头,决心的:“周子恒他……”
秋莲紧张的瞅着望奎。
雨棠:“他咋了?出啥事儿了?”
望奎:“宫原万雄说,已经放他出来了!”
雨棠:“出来了?咱们没看见他呀?”
望奎:“是啊,我也这么问宫原,可他很肯定的告诉我说今天早上周子恒就离开他那儿了!”
雨棠和秋莲对视一眼,满面疑色。
“至于人到底在哪儿……只好慢慢再查了!”望奎垂头走进大门。
秋莲上前拉住雨棠的手:“雨棠小姐,他这话到底啥意思啊?是不是子恒已经……已经……”
雨棠强忍疑窦:“你别瞎猜,子恒他不会有事的!”
秋莲:“那他能咋样啊?连法院院长都没办法了!”
雨棠面色焦灼,思索的神情:“要是子恒真的被放出来了,肯定先回大客厅!咱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咱们现在就去!”
茂兴源大客厅。
雨棠和秋莲说明来意后,文赋笛很惊讶:“子恒被放出来了?”
雨棠说:“白望奎亲口说,应该不会错!”
赋笛说:“他没来这儿,能去哪儿呢?”
秋莲想起一个地方:“会不会在银行?”
“柳山那儿?”赋笛坚决的说,“不能,现在银行上全都是达官贵人,他刚出来,咋回去那个地方休养呢!”
大家正思索着,秋莲悄悄走出来。
雨棠叫她:“秋莲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秋来跑下楼。
雨棠跟赋笛告辞:“打扰您了,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小心点儿!”
“嗯!”
茂兴源百货店。
雨棠走到楼下,店员们正在悄声议论子恒的事——
“要我说呀,只要子恒那些股份能救命,不如拿出来给他们!”
“子恒不会这么做的!”
“为啥那么死心眼?人只要活着就有转机,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依你这么说,只有交出股份这一条路才能活命了?”
“你倒是想出个更好的法儿来我听听……”
雨棠一边听着一边追到店外,秋莲已没了踪影。
店员们的议论显然干扰了雨棠的思路,她站在街边定了定神,慢慢沿街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