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通过刚才一番的打斗来看,宗洵依旧是处于守势,但是他明显的感觉到那少年人的成长,世上知道五轮玄珠这门秘法的人不多,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宗洵已经将肉轮完全掌握了,甚至出现了血轮的迹象。他不否认宗洵的天赋,但是能在这么短暂,这么极端的条件下有所突破,以他的经历看来,多半要归功于那把剑。
很显然,他也想看看那把剑现在到底愿不愿意助宗洵一臂之力。
场中浪潮袭来,瞬间将宗洵包裹进去,仿佛被无数利刃吞噬一般。就在被视线被淹没的瞬间,宗洵的双掌上那股之前有过感觉的寒流又再度传来,这回手中的决神眨眼间竟是变得奇重无比,他的双臂手腕一时之间竟是支撑不住了,一声闷响,那决神笔直地插在了地上,就在四周的飞叶即将贴到他破烂的衣襟上时,居然从剑身上散出一阵微风,风势并不是很大,但是刚刚好将树叶挡在了外面。
最先察觉出异样的就是这飞矢的施法者,小冉顿时感觉不对,无论自己如何操纵那包围着目标的叶片都不得前进半步。树上的两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无数的飞矢竟是在宗洵周围形成了漩涡,最贴近的地方也始终保持着二尺半的距离,这正好是那柄剑的长度,而这段距离成了飞矢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是什么招数,不像是剑法,倒像是那把剑独有的剑技”,阿迪这话明显是对着裴元和问的。
裴元和苦笑着摇了摇头,崩鸣剑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是传说中的神物,他连那把剑的真身都没有见过,更别提崩鸣有什么剑技了。
他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虽然是进过天禄阁的人,这是羽门都统的特权,印象深处是有关于崩鸣的记载的,“崩鸣六技,难道这就是其中一技吗?”
不过小冉姑娘此时却不管什么剑技,双手食指交差,又快速搓开,竟是在空中擦出一道火花,那火花先是在空中跳动了两下,忽然朝着那一大团飞舞着的树叶奔去,两相接触的瞬间,所有的飞矢全部被点燃了。
宗洵又立马被围在了火球中间。
“阿迪,你这徒弟有点太过了吧,而且这点火的技法怎么有点像居月锋的招式”,裴元和说道。
“小冉其实挺可怜的,她以前被不知名的妖道抓去了居月锋,你可知道那妖道让她做什么吗?”阿迪的语气中满是心疼,不过她没等裴元和问起便自己继续说了,“居然让她只负责烧火做饭,还有烧洗脚水,你说可恶不可恶,后来她趁着那妖道不注意才逃了出来,我见她可怜又是同族,就收了做徒弟了。”
裴元和听了好气又好笑,不过眼下自己的徒弟还在被烤着呢,无奈地说道:“你徒弟可怜,我的徒弟快要被当成肉串烤着呢,谁更可怜?”
阿迪听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事到如今无论什么缘由,那少年人受的惩罚也足够了,于是她便说道:“我下去让小冉停手吧,我那些狐狸崽们也没有性命之忧,若是伤了你徒弟,我可是会过意不去啊”,说着便要动身下去。
这时裴元和却是一把拦住了她,盯着那团火球说道:“有些古怪,说实在的要不是这火势只是看上去大些,我倒是像让那小子好好受一受,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日子过得可难受了。”
阿迪听了倒是乖乖不动了,转而是平静的看着下面的局势。
却说这边,周围狂风夹火势围困,宗洵那是半点动弹不得,自打刚才被手中的决神救了一回之后,全身的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希望它能帮助自己脱困。果然从剑身上散出的风逐渐增强,外面喷涌的火焰似乎正在一步一步朝里面压进,而手中的寒流却也在一点点扩张。僵持了片刻,他的额头居然没有一点汗珠,足见这决神的诡异。
从剑身上发出的风息逐渐强盛,慢慢地将推进而来的火势控制在了距离他身体大约一尺的地方,而且还在向外推出,几个呼吸之后,竟是又维持住了跟刚才一样距离的安全空间。
“这莫不就是升风拘炎吧”,裴元和小声的感叹道。
“你说什么?!什么拘炎?”阿迪也听到他话,可惜没有听清楚,忙着追问了一遍。
“其实我也不太懂,估计是这小子以前学过的些旁门左道”,他打算搪塞过去。
“你不愿说就算了,不过我看多半是那剑的功劳,你这徒弟,我说句实话,身法应该可以,否则小冉不会盯着他的腿打,剑术不够扎实,甚至基本功都没有熟练,整个交手看下来,唯独那把剑是个变数,你说你这些日子不好过,我倒觉得你这个师傅都教了些什么玩意啊”,阿迪丝毫不顾及他颜面的嘲讽道,“哦,对了,我看他那眼睛倒是有些门道,我猜这绝对不是你教的吧。”
裴元和无奈地说道:“你分析的一点都没错,这孩子我能教的都教了,但是他需要学的并不都在我这里。”
“你的任务难道是护送他去别的地方吗?”
“你这般聪明,估计也是出不去这青丘山的原因吧。”
两人正在沉默之际,下方的情势又发生变化。打从小冉跟宗洵交手的一开始,宗洵就处于劣势,他想起了昨夜裴元和的教导“久守必失”,如若不能有效的还击,自己始终处于挨打的境地,靠着不确定的决神非长久之计,既然它可以挡住烈焰,那应该也可以控制散发出的风向。
拿定了注意,他双臂使力将决神从地上拔出,朝着小冉的方向用力挥出一剑,而剑尖下落的位置则是他之前练了好久的角度,正对着小冉的眉头。
刹那间,还围在他周围的火圈立时被冲破,在决神散出的狂风引导下又换做灼浪回流向小冉处。
“被这丫头揍了不下一刻钟了,也该换我出击了”,宗洵这般想着。却说那一剑挥出的灼浪,夹着方才打飞过来的树叶,多数在围困他时已经燃烧殆尽,但是剑锋之下挥出的罡风却是威力更胜。
小冉被这反击的狂风硬生生逼退了两个身位,身体刚一接触到回来的气浪就感觉到非同寻常,双掌变换操作,身后的尾巴也是不停摇摆助势,竟是从两边的巨树上折下不少树枝,地上拔出无数的草叶,撤出去的两个身位正好给自己留够了足够的空间布置这些东西,手中动作不停变换,速度太快旁人根本无法看清。不过眨眼之间,小冉竟是在身前立了一道绿荫墙。
“你徒弟这般枝蔓筑墙的功夫着实熟练,想必你们青丘山的荒林异法她已然是修炼有日了,此番观战下来我估计她应该是到了碧草蓝心的这一层,所以……”,裴元和说着说着就顿了一下。
“所以什么你倒是继续往下说啊”,阿迪微笑这说道。
裴元和拿她也没有办法,无奈地继续说道:“你徒弟的实力你是最清楚的,已经练到了碧草蓝心,那她的实力就不只是一尾这么简单,我的徒弟打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在被人耍。”
阿迪听了沉默不语。
“还有一点我想不通,你这叫小冉的徒弟能练到碧草兰心,想必荒林正法她应该也是有所涉猎的,为何我徒弟回击过来的灼浪,她不用凝雾化雨招架,反而是用了抱薪救火般的筑墙呢”,裴元和紧接着问道。
阿迪这时才回了话:“这跟她在居月锋的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族中的长辈们也曾查探过,得出的结论便是修炼不了正法,你不用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自己都想不通到底是哪点出了问题,或许真是我对外面知之甚少的缘故吧,就是可惜了这孩子了”。裴元和的表情中充满了疑惑,但是这毕竟是天狐族中的事,他没有去探求真相的必要。
看着下面的绿荫墙也烧的差不多了,阿迪姑娘先一步跃了下去,对着满脸惊讶的小冉说道:“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停手歇一歇吧”,她又看了看对面的宗洵,后者全身都是伤痕,可见自己的徒弟下手不轻,有些地方还在留着血,有些不忍心,有抬头望了望树上,心道:“这人真是够可以的,自己徒弟都快被打个半死了,居然不第一时间下来照看。”
还没等裴元和落到地,宗洵先是开了口:“又来一个狐狸精!是不是也要做一回帮凶!原来这青丘山这么不讲理的吗?想打,我……呜呜”,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人给堵上了。
宗洵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这小鬼头就别再添乱了,被人揍得浑身是伤,嘴巴还这么毒,给你师傅我留点面子行吧?”
这小子终于是老实了。
小冉对着阿迪问道:“师傅,你怎么在这里?”阿迪说道:“我都上面看了你老半天了,这回我可不会夸你,对面这小子实力本就不咋滴,我倒是好奇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那些个崽们又是咋回事?”
小冉一听师傅询问起缘由,立马变了性子,乖巧的不得了,跟之前判若两人,“就是那个臭小子干的,大白不过是想跟他亲近亲近,他居然就一脚把大白的下巴给踢歪了,然后我就气不过,让那小子道歉,他就二话不说提着那柄黑疙瘩就要打我,那玩意可古怪了,我差点都不是对手。”
此时的宗洵正被裴元和按着治伤,盘坐在地上的他听到了对面一通瞎编乱造,气地就要抄起决神就要拼命。
阿迪见到他这般情形,也是怕给裴元和添了麻烦,立马出声阻止道:“小冉你就不要再说了,大白本就是感觉灵敏,他那把剑诡异非常,我猜多半是那东西激起了大白的凶性,不过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跟人打起来,这也太不像话了。”
裴元和从疗伤开始就一言不发,一边仔细查看着宗洵的伤势,一边听着对面师徒的对话,听到阿迪教训自家徒弟时,还投来了表示谅解的目光,不成想那阿迪也是个少女心性,后半句话着实将地上的二人气的半死,“而且,那少年人实力太差劲,你一个不小心跟打死了怎么办?”
“你这胖子怎么也忒会护短了吧,我徒弟都给揍成了这样你们一句道歉不说,还叽叽喳喳唠叨没完,尤其是你这个做师傅的居然不给徒弟树立个好榜样,偏学会欺负弱小,以后指不定捅出个大篓子来才好看”,裴元和是着实听不下去了,几句话回怼了过去。
看着宗洵这孩子在傻笑,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稍微一用力,说道:“也该你遭此劫,打不过人还得教老子出面给你摆平,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那边小冉还要继续嘴上功夫,不过被阿迪拦了下来,仿佛是换了个人一样,听到裴元和说自己胖都不介意了,说道:“气都出了,让人说两句平复一下心情嘛,那些崽们我都给安顿好了,先宽心些,不要再做计较了。”
阿迪转过头来对着二人说道:“羽门里的治伤药都是报批的吧,本身就是稀有品,你要是都给徒弟用了,你自己不是很麻烦”,说完,单手弹出一道灵气灌入宗洵的体内。
“我青丘山的草木回春是治疗外伤的上佳法术,这点就算是我代徒弟表达歉意了。”
其实裴元和也在等她出手疗伤,所以他下来之后基本上就是在混时间,所做的工作不过是帮忙止血罢了。阿迪姑娘也是看清了这一点,索性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给他。
“看天也快到晌午了,你们师徒不如就在我的柔桑阁吃个便饭再走吧”,裴元和听了脸色一变,正准备问起,阿迪却是先他一步说道:“放心,都是人吃的,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