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越聚越盛，直到可以刺瞎双目的程度，道童座下的老黄牛依旧是不停的撞击。
但见聚集的流光突然冲天而起，一道苍白光柱联通上下，周围亦是狂风大作，尘土飞扬。整片大地仿若青翠湖面，光柱中心不断点出波纹，顺着伏草飘向远方。
老黄牛的最后一下还是撞空了，在尘土与光芒里，奔了不知多远，见到草地才停下回望。尘埃落定，华光散去，参天大树已无踪影，地上倒是躺着一人，张乐生。
他一只手盖在地上，手背上还有牛蹄子印迹，定是刚才老黄牛踩得。就这么歇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到呼吸有些不畅，想是吃灰吃多了，坐起来拼命吐口水，理顺了喉咙。端着手背看了看，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乖乖，牛蹄子踩一脚，我这手掌居然还健在，这到底是不是梦啊。”
道童骑着黄牛慢悠悠的过来，道：“你找到了吗？”
张乐生有气无力地说道：“差不多吧，我不敢肯定”，说完就将自己的手掌反过来，掌心居然贴着一根叶柄，“叶子呢！我记得在光柱之中看到它了，怎么就只有根儿啊。”
“第一回能做成这样勉强算是合格了，恭喜你啊，我这头黄牛饱了。”
“这就行了？”“你很想尝尝被牛嘴咬的滋味？”“不是，当然不是，感觉有些容易了。”
道童跳下牛背，来到他面前仔细查看了后者的狼狈样，好奇道：“你比多年那人更怪，生死过后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虽说我能听见你心中所述，但现在却搞不清你的真实想法了。”
“也罢，真真假假，皆由你定。”
张乐生道：“你可不可以说些我能听懂的话，总感觉这样交流起来很费解啊。”
“梦里胡言，懂不懂又有何关系呢，再说了你来剑宗不是为了睡大觉的吧”，道童说完又骑上牛背准备离开了。
“喂，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张乐生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吃掉那玩意就行了。”
叶柄入口即化，他顿觉困意来袭，眼皮不自觉的朝下坠，噗通一声就歪倒在了地上，此间天地也随之相合，老黄牛拖着道童再度没入草地的时候，地平线似有闪电之速向他围来，尽归虚无。
张乐生醒来的时候，金院房外的天空刚刚有些放亮，门外一片静谧，想是所有人都在睡觉，他想去脑海中寻找祖翁的声音，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斋院里，早饭碰头的四个人，两个带着重重的黑眼圈，吃饭时也是无精打采的神态。
苍风帷关切地问道：“你们两个夜里都干嘛了，睡不好还是怎么的？张师弟好像是头回吧，宗师弟都连着好几天了，莫不是连着这些天都在修炼那本《窥门有径》？”
“不是”，“没有”，二人答道。
凌雀这丫头话是最多的，偏偏吃饭的时候乖巧很多，不为别的就因为吃的多，不专心进食很容易耽误时间。
自从分发了册子跟定了对练规则之后，翁伯成的日子就舒服多了，基本上在课堂里就是打盹儿，时不时下来走动走动，舒活一下老筋骨，顺带敲打几个榆木脑袋。
苍风帷本意是和宗洵对练的，不过看着后者有些疲态就佯装过了几招给师伯看看。凌雀这边就不依不饶了，特别是吃完饭之后更加活跃，浑身力量得不到发泄的话估计能把这里给拆了，还好有张乐生这个替死鬼。
不过总归是于心不忍，这几天她都没有朝着张乐生身上招呼，基本上全打在了桃木剑上。反正这四个人都是在磨洋工。
白天逐渐在变长，日子也在昼夜轮换中过去。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剑宗满一个月了，张乐生慢慢适应了白天听课练剑，晚上做梦；宗洵也是渐渐能够摸清木管教的出招了。
金院房里，张乐生终于听到了祖翁的声音，他兴奋的说道：“爷爷，你到哪去了？我都找了你好些天了。”
“得了吧，维持你梦境的灵力都是从我这夺走的，之前只想着你能快点提高境界，没想到给我自己添了麻烦，现在我倒要问问你效果有几何？”祖翁道。
“爷爷，你先让我出去下。”
张乐生立马跑出门去，从院里的大杨树上摘了片叶子回来，躲到自己的房门里。
“爷爷，你看的到吗，就是这么大一片树叶。”
“我自然知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哪一步了。”
“嗯……差不多能有这个叶子一半吧，我第一回在梦中可是只有柄，进步也算可以吧”，张乐生道。
祖翁赞许道：“你头一回就能把我念的口诀记住，记性不错才是我最欣慰的，有空的时候可以多翻翻那本《窥门有径》，剑宗门人精修的典籍向来都是一等一的。”
“好，我这就照办。”
春池水满，夏滟波光。转眼已至七月，这天就是翁伯成设定的期限。三月之内都要到达外合境，众人来到课堂的时候，老头还不在，彼此熟识了良久，自然逮到机会叽叽喳喳个没完。
“都吵什么！”翁伯成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这次来的时候没有拄着拐杖，手里托着颗鸡蛋大小的玉珠走到台上，“哼哼，一会儿工夫不在你们就能翻了天，今天测验，没通过的不准吃午饭！”
“啊？”
“啊什么啊，老头子我可是给了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哪怕是个榆木疙瘩都该开花了”，翁伯成不知道从哪又把拐杖掏了出来，“惹我生气的先吃我一仗！”
他将玉珠放在半空，那玩意居然自个飘了起来。
“这东西名叫玉河珠，可以与聚于体外的灵力相互共鸣”，说着又用拐杖在砖台的另一侧画了个圈圈，道：“测验并不难，站在这个圈里，三丈之远让玉河珠发光就算通过，我先从几个刺头来，苍风帷，你第一个。”
“我？”苍风帷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小声多嘴了一句“凭什么又是我啊。”
“因为这里就属你年纪最大，理应做个表率，别磨蹭了快上来！。”
台下一阵哄笑声刚开始蔓延就被翁伯成用拐杖指了下去，那意思明显的是谁再发笑就是下一个。苍风帷站在圈中，直臂单手对着玉珠聚集灵力，就见掌心微微闪亮，三丈之外的玉河珠同时亮起，且光点愈盛甚至逐渐超过了他手掌的亮度。
玉河珠光点由内而外，逐渐扩大，笼罩整个珠子，形成约有一尺左右的光团，最外面还氤氲着散开的烟气。
“嗯，不错，看样子这些日子你是没有怠慢，那本册子应该烂熟于心了吧”，翁伯成道。
苍风帷不知道是不是该停下来，仍是专注着点亮玉河珠，屏息道：“回禀师伯，弟子夜夜翻看，不敢偷懒。”
“好，收了吧，你通过了，下一个，凌雀！”
凌雀是跳着来到台上的，看得出她很兴奋，先是朝着翁伯成行了一礼，笑脸盈盈道：“师伯我现在开始吗？”
白胡子老头脑壳点了一下不再说话。但见凌雀伸出一指，朝那玉河珠点去，仿佛火星子掉到了柴火堆，瞬间燃了起来。相比于苍风帷掌心灵力催动，她的做法更为简洁明了，此时的玉河珠倒像一颗燃烧的火球，周围的灵气不再是飘散入空中，而是不停的向上方跳动。
“行了，丫头别显摆了，知道你厉害了，通过，下一个。”
凌雀有些失望的噘着嘴满是意犹未尽的表情，耷拉着脑袋走了下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翁伯成将张乐生跟宗洵留在了最后，待到前面四十八个人一次测验完后，他才念出了宗洵的名字。
宗洵也是先行了一礼，但是他没有出手，底下的人有些搞不懂状况，都在窃窃私语。
“你不准备动手吗，还是说知道自己境界不够，想在这里耗时间？”
一语落地，玉河珠内似有疾风呼啸而来，也是眨眼间的功夫，玉珠表面便腾起入波涛般的灵气，沸腾翻转，放浪不羁。课堂里传出一阵惊呼，宗洵连手都没有抬起，单就是往那一站，便能使体内灵力与那珠子遥相辉映。
苍风帷看了也是一脸羡慕之情，凌雀倒是有些不乐意，小脸皱成一团。
“哇，宗师兄也挺厉害啊”，张乐生忍不住夸赞道。
“通过，最后那小子，你也别看了，跟着上来吧”，翁伯成目送着二人在砖台上交汇的身影，带有褶皱的眼皮跳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盯着谁。
张乐生作为最后一个上台的人就显得压力很大，下面一堆人抱着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毕竟他前面的人都是通过了的。
来到圈中的他跟那三人都不一样，一脸认真的神情，双掌内八对着玉河珠，但是掌心无光，憋了约有半刻钟，依旧是没有动静。下面有的人都开始打哈欠了，嘴里嘟囔着话语虽然听不到，但多半是讥讽之语。
凌雀对着苍风帷问道：“这几个月你去了他房里看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