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窘迫。
昨天晚上,我看着正在做饭的母亲,犹豫地告诉她明天会有朋友来一类的事情,她显得很惊喜。毕竟在别人眼中,我仿佛总是一个人,一个人读书,一个人长大,一个人感受着独一份的孤独。
孤独的独行者。
父亲也提前几天将工作安排下去,以城建局局长的身份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当天中午,父母在厨房准备饭菜,我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一本书,佯做镇静。封面上有三个字。
——《小王子》
正是他一直在看的书,我无法理解一本书要精彩到何种程度,才会吸引人看上一遍又一遍。
“咚咚”,敲门声,轻微,持续。
我放下书,跑去开了门,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娃娃——一只橘猫。
“生日快乐,何念笙同学。”突然的敬称让我很不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更愿意被人用昵称来称呼,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样吧。
我无视地看了他一眼,开心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娃娃,很可爱的娃娃,他一定有很认真地在挑选吧,我曾经提起过我特别喜欢猫,特别是橘猫。
“那么,我可以进去了吗?”
“啊。”我这才注意到他还站在门洞处,“进来吧进来吧。”
“谁来了,笙笙?”母亲应该是听到了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我注意到他那经常驼着的背猛的挺直,“阿,阿姨好。”
紧张到结巴了呢,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他悄悄瞪了我一眼。
显然母亲也没想到我所提到的那位同学居然是个男孩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回归正常。
“你就是笙笙的同学吧,经常听她提到你,既然来了就别傻站着。来,坐下,不要客气。”
他于是半推半就地坐下。
母亲离开了客厅,不久,厨房里传出愉快的笑声。
我将娃娃放到里屋,他正坐在那里,四处张望。
我走过去把电视打开,“云逸同学平时看电视吗?”
“看的少”他回答说。
啊啊啊,就看不出我在刻意找话题吗?迟钝的家伙,尴尬,持续到了中午十二点。
饭菜基本上已经做好了,母亲唤我们过来吃饭,我注意到他站起身之后晃了一下,哈哈,原来也只是在强装镇定啊。
死要面子的家伙。
由于是长条方形的桌子,座位布局十分奇怪。父母当然是相当正常地坐在一排,当我坐到他们对面后。那家伙,竟然十分习惯性地坐到了我的左边,尴尬感,油然而生。
这可不是在天台啊,我在心中呐喊。
就因为这个,进餐全程父母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终于,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午餐,母亲打开了蛋糕的包装,将蜡烛依次插到上面,十三根,点燃。
“笙笙,许个愿吧。”母亲说。
我看向他的表情,没想到他也正看着我,对视,我转过头立马吹灭了蜡烛。
愿望什么的,藏在心里就好了。
他会走过来给我戴上庆生帽,这大概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我注意到父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何念笙同学。”他温柔地说,“13岁生日快乐。”,我抬起头,他刚好收回了手。
父亲将蛋糕切分成规整的小块,他总是这么严谨。不过和一般的切蛋糕方式不同,他取出了蛋糕的中心部分。我分得了最中间的那块,“呐,给你。”
“谢谢。”他说。
在吃蛋糕时,我总是习惯性的选择最中间的那块,据说西瓜的中心位置是最甜的部分。蛋糕的中心部分应该也是蛋糕最甜的部分吧,我一直这样认为。
所以父亲为了满足我奇怪的想法,也就会在切蛋糕时特意留出中间的那一块。
“很甜。”他吃的嘴上都是奶油,我递过去一张餐巾。
果然,蛋糕的中心部分是整个蛋糕最甜的部位吧,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呢。
“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早点回来。”父母嘱咐道。
从家里出来,跟在他的身后。
“啊,累死我了。”他伸了个懒腰,“我这一辈子我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刘云逸同学,你今天表现的真棒。”我笑着说,想到了什么,“不过,你父母是怎样的人啊。”
“哈哈,还嘲笑我呢。”他把一块小石头踢得很远,“原来你也会紧张啊。”
“你说说嘛,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啊!”
“如果硬要说的话......”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我注意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你说啥呢,大声点。”
“念笙,我说啊,就不告诉你。”
我生气地掐了一下他的腰,他疼得叫了出来,果然,腰部是所有人的软肋,哈哈,“这是惩罚。”
“哦,对了。你喜欢猫吗?”
他考虑了大概0.01秒,“喜欢啊。”他回答说。
“哦。”听说喜欢猫的男孩子都很温柔,果然是这样。
风。
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只是个滑稽的寸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剪过头发了。
我从右边看向他,莫名觉得有点好看。说实话,他的长相貌似一直都还说的过去,风吹动了他的头发。
一个人会为了什么去改变自己的发型呢?
“念笙。”
“嗯?”
“你今天怎么穿了这么土的一条裙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今天穿的这件所谓的“国风”连衣裙是一个错误透顶的选择。
“你知道你现在像啥吗?”他笑着说。
“啊?”我没太听懂。
“像我家的那个青花瓷瓶。”他笑着跑开。
“混蛋,我有这么胖吗?”我追了上去。
一个人到什么时候会特别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天空,关于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