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的某处屋顶站着一个黑袍人,夜风吹起他的袍子,突然他的身后出现声响,他回头一看,又转回了脑袋。
“夜深了,世子还不睡?”
花宿辞走上屋顶,将手里的一瓶银色的酒壶递给黑袍人,蹲下身子坐下来,才开口说话,“兰戈之所以让你把落落带出来,就是为了阻止他俩共处一室,你支走落落,目的何在?”
“我是小姐的人,小姐最需要的就是我要做的。”
火灵大人没有接花宿辞的酒,身为隐灵,他很少喝酒,满身酒味只会让人很快发现他的存在。
“她最需要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花宿辞仰头喝了一口酒,四周也只剩下夜风的声音,怕是连兰戈都没想到,火灵大人对倾鸾的衷心这么坚定。
“你初见时小姐撒的那个谎,她是不可能原谅的。”
所以,花宿辞是不愿倾鸾恢复记忆的,兰戈也是想到这层,才会放心让他带着倾鸾去寻记忆,因为他根本不会尽心地帮忙。
“若我不曾说谎呢?”
花宿辞的嘴角滑下一滴酒,落入他的白色衣衫,他快忘了自己是如何迷上这纯净的白色的,可好像又记在了心底深处。
“小姐从不后悔。”
倾鸾的童年,火灵大人不曾参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她的性子从不允许自己后悔做过的事情。
“那你后悔吗?”
花宿辞饮尽手中的最后的一口酒,抬头看着那个隐在黑暗里的人,这次他没有回头,却是微微低下了头,思忖了一会儿回答:“我也从不后悔。”
风吹过花宿辞的长发,听到火灵大人的答话,舒心一笑,然后一把抢过火灵大人手里的酒壶,一饮而尽,今夜的风不冷,却寒如刺骨。
翌日清晨,梦中转醒的倾鸾察觉到身边的温暖,猛地睁开眼睛,还未看清楚就一脚踢开床上的人,幻化出一支银色的短笛,上面雕刻着金色鸾鸟,然后跳向被惊醒的人,把短笛刺向他的额头,当看清地上的人的面容后,她停下了进攻的手。
“如今你的起床气越来越大了。”
凤翊辰躺在地上揉了揉屁股,露出痛苦的表情,见到倾鸾手中的短笛收起满脸的表情,不解地问道:“这个笛子你不是送给兰戈了吗?”
“我还没问你怎么进来的,你倒是先问我了。”
倾鸾收起短笛,想起昨日火灵的记忆,手往凤翊辰胸前的寝衣探去,果然是自由花的印记,她一时慌了神,眼睛盯着那个印记一动不动,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你的眼睛……”凤翊辰一只手把倾鸾的手按在胸膛上,另外一只手拂去她脸上的泪,倾鸾从未示人以弱,每次哭泣都埋在他的怀里,泪水也不是透明的。
“不准看,不然挖了你的眼睛。”回过神的倾鸾欲收回手,却被凤翊辰按得更紧。
“我的就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想拿回去就拿。”凤翊辰靠近抵触自己的倾鸾,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着,他明白只有倾鸾能解开这种感觉。
那种熟悉的陌生感觉再次袭来,倾鸾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使劲扯开手,然后拉上床帘,出言威胁道,“离我远点,还有晚上不得进我的结界。”
“鸾鸾你在害怕?”
凤翊辰拉开床帘,倾鸾已褪下寝衣,身着肚兜,只是他的眼睛没有被春光吸引,而是那白皙的皮肤上印刻着一道道鲜红的划痕,似是刚刚被人弄上去的。
“是谁干的?你告诉我。”
凤翊辰心底冒出一团怒火,他连忙跳上床,拉着倾鸾的手防止她躲开,然后伸手轻轻抚摸她身上的伤痕,她这些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弄了一身的伤?
“无事,就是看着痛而已,早就好了。”
这些伤痕,倾鸾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只是有碍观瞻而已。
“你不是不会留下伤痕的吗?灵虫呢?”
凤翊辰从灵囊里取出手帕,时隔多年,他还是第一次使用倾鸾送的手帕,没想到竟然是用到她自己身上。
倾鸾终于出手抓住了凤翊辰施法的手,摇头阻止了他:“没用的,我之前之所以不会有伤痕,是因为我是灵体,现如今我被人装入这副肉身里,灵虫是修复不了的。”
“肉身,是消失的那些年?”
凤翊辰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他自知暴露了些什么。
“你在梦族安排了人。”
倾鸾略过花宿辞跟他说的可能,毕竟他跟兰戈有约定,是不会将关于她的一切告知别人,凤翊辰会知晓她消失过,就只有这一个答案。
“我是想知晓为何你突然在八族之中销声匿迹,所以就……”
凤翊辰如实相告,他在倾鸾消失后不久便发现异常,倾鸾不会无缘无故关闭与他之间的水镜,于是他就去梦族找了人,知道了倾鸾不见了。
“是谁?”
“那人是谁不重要,他只说了你不见了的事情,并未谈及其他的事情,你的肉身是什么身份?查过了吗?”
凤翊辰转移了话题,若是让倾鸾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定会处处提防。
“你确定要我这样跟你谈天?”
从火灵大人的记忆中看出,当年她消失这件事并没有瞒梦族人,会有消息传出实属正常,只是她这副身子比不得从前,会受寒发烧的,再继续跟凤翊辰光着身子聊天,她保不齐会受苦。
“用我准备的,我这些年给你备好了好多的衣衫,就等着重逢的一天。”
凤翊辰从灵囊里倒出一堆的素色的衣服,让倾鸾自己挑选,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情景,倾鸾嫁给他后,他每日早晨都陪她挑选衣物,然后梳洗打扮,各自去上了早朝,再一起吃早膳……
瞧着这一堆的衣衫,倾鸾挤出个笑容,凤翊辰的好意她明白,可他不知道有选择恐惧症吗?
“这件白色金雀的裙子吧,我有一件山水袍子,正合适。”
凤翊辰先拿起内衬准备给倾鸾换上,倾鸾却后退一步,拒绝了他帮忙穿衣服,凤翊辰愣了一小会儿,随即放下衣服,然后走下床拉上床帘。
“抱歉,我还没习惯。”
床上传来倾鸾的声音,凤翊辰会心一笑,说道:“我等着你习惯的那天,总有一天你会重新习惯我的。”
大不了重新来过,现在他有的是时间陪着倾鸾,只要倾鸾心里有他,总会有恢复记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