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茅草房，门前有几棵歪脖树。
卓小作站在门前观察了五分钟。
没错，就是这里了。
一脚踢开房门。
“大狗熊，滚出来！”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话，也不见有人滚出来。
卓小作皱了皱眉头，难道情报有误，杨雄那坑货不住在这里？
大老远的不能白跑一趟，进去看看。
小屋光线黯淡，空间狭小，散发着霉臭的气味，一张破床孤零零摆放在墙根，乍一看就是一个狗窝。
这是人住的对方吗？
卓小作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不停地扇动。
阴暗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这身量，这块头，不是狗熊还是谁？
化成灰也认识！
卓小作一个跨步飞过去，手里凭空出现一张白纸，平平整整展现的杨雄面前。
“十万块，年息百分之十。”
“第一年，本息加一起一共是十一万。”
“第二年，本息加一起一共是十二万一千块。”
“第三年，本息加一起一共是十三万三千一百块。”
“第四年，本息加一起一共是十四万六千四百一十块。”
“第五年，本息加一起一共是十六万一千零五十一块。”
“第六年，本息加一起一共是十八万七千一百五十六块零一毛。”
“大狗熊，这马上就要七年开始了，再不还钱就突破二十万大关了，还钱吧。”
“大狗熊，不还钱朋友就没了做了......”
杨雄依旧双手抱头，无动于衷。
“同学一场，一毛钱的零头给你抹了，行不？”
杨雄还是无动于衷。
卓小作一跺脚，心痛肉痛地说：“哥们一场，六块零一毛的零头抹了，行不？”
杨雄还是无动于衷，和一头死狗熊一模一样。
良久良久。
卓小作咬牙瞪眼放了一个响屁：“同学一场，哥们一场，五十六块零一毛抹了，够意思不？”
杨雄缓缓抬起了头。
卓小作妈呀一声退后一大步，
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灰白的面皮没有一丝血色。
这是一个活灵活现的活鬼啊！
枯槁般的手掌颤颤巍巍抬起来，掌心托着几枚硬币。
“小作......”
卓小作小心翼翼探出两个指头，一个硬币一个硬币捏过来，数了数，一共四块七毛钱。
不容易呀，六年了，总算看到回头钱了。
四块七毛钱虽然少，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有一便有二，有了四块七毛钱便会有十八万七千一百五十六块零一毛。
“还有吗？”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我不信。”
卓小作蹲下去，直盯盯对视杨雄的死鱼眼。
别特么的和劳资苦穷！
有车，有房，还有一个像样的小公司，能拿不出十八万七千一百五十六块零一毛？
“小作，呜呜呜......”杨雄的眼里现出泪花。
“杨哥，呜呜呜......”卓小作的眼泪哗哗的。
装可怜，我也会。
只要能要回欠款，哭个三天三夜没问题，十天八天也可以。
“呜呜呜......”
“呜呜呜......”
止不住的泪水流，大有一发不可收拾滔滔不绝之势，杨雄的哭声越来越大。
卓小作奉陪不下去了。
真没有孟姜女的本事。
“杨哥，真没钱？”
“呜呜呜......”杨雄还是哭。
“没钱没关系，以资抵债吧。”
“呜呜呜......”杨雄还是哭。
“不要哭了！”卓小作大吼一声，心烦死了。
杨雄抽抽搭搭慢慢止住了哭声。
“大狗熊，我们是好同学是不是？”
“是。”
“我们是好哥们是不是？”
“是。”
“六年前你借钱时，我二话不说就借给你了，是不是？”
“是。”
“这些钱是老爹老娘留给我的养老钱，知道不知道？”
“知道。”
“你死乞白赖的非要每年百分之十的利息，是不是？”
“是。”
“所以还钱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痛痛快快的还钱？”
“是。”
“所以，还钱吧。”卓小作晃了晃借据。
杨雄凄凄惨惨仰起脸：“小作，我没钱......”
“你爸你妈有钱，你可以去要。”
“要过了。”杨雄摇头。
“你还可以向亲戚朋友借。”
“借过了。”
“实在不行，你可以卖车卖房子。”
“都卖了。”
卓小作大惊失色，心情顿时不好了。
憨头憨脑的大狗熊学坏了，知道耍心眼了，为了逃避债务，竟然提前布置好了一切，良心大大的坏了。
“你不会一无所有了吧？”
“嗯。”杨雄一脸愧疚地低下头。
完犊子了。
十八万七千一百五十六块零一毛打水漂了。
卓小作的心拔凉拔凉的。
“我不差这十万块钱，只当投资你的小公司了，所以一直没有向你讨要。”卓小作悲戚地说：“但是现在我需要这笔钱救急，求求你可怜可怜弟弟，把钱还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说啥？再说都是眼泪了。
“哥对不起你。”杨雄抹了一把鼻涕：“哥真的一无所有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卓小作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杨雄，就想一砖头拍在脑袋上。
还是......算了吧。
同学一场，总不能撕破脸皮对簿公堂吧？
哥们一场，总不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吧？
“杨哥，弟弟厚着脸皮张一回嘴，不能让弟弟空手而回吧？”
能要回多少是多少吧，蚂蚱再小也是一块肉。
“小作，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了，你都拿去吧？”杨雄的声音很低很低。
所有的家当？
卓小作环视了一下小破屋，家徒四壁，这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
“这个小破屋是你的？”
“不是。”
卓小作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死。
小破屋不是你的，你的家当呢？
“外面有一辆车，归你了。”
卓小作转身就往外跑，一辆车啊，即便二手三手七八手，再不值钱也能值个万八千的，不算白来一趟。
门前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卓小作转到房后，真的看见了一辆车。
一辆黄色的自行车。
自行车算车吗？
再说，小黄车是你的车吗？
卑鄙无耻！
欺人太甚！
怒火蹭蹭噌窜到头顶，卓小作疯了一般往回跑。
先来一个冲天炮，再来两个左右开弓，然后扁踹二踢脚，最后一砖头拍死......
屋里，人影都没有。
廖小武的小心脏“咯噔”一下。
大狗熊跑了。
我的十八万七千一百五十六块零一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