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和风,最为惬意。
疏星几点,四处皆静。唯闻一两点虫雀叫嚣,不觉聒噪,倒是更显几分静谧。
自从李家兄弟离开相府后,柳忠姒便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往日里抄些书卖点钱的营生是再也没做了。
但好在澈枝送来的钱两足够多,柳忠姒买通了个打杂的小厮,平日里托他外出采办些日常用品,倒也还算方便。
只不过,弄了这么一出之后,就有人知道四小姐神智已恢复正常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那些好奇的下人将柳忠姒的院子围的团团转,不过过了没多久,又一切如常了,再没有那些伸长脖子前来观望的下人了。
估计是柳贤的手笔。
硕斛每日缠着柳忠姒陪她习武,进步神速,这让她十分得意,于是抽了空便拉着柳忠姒在院子里切磋。
这日夜间,两人又像以往那样,吃完例行馒头陪汤的晚膳后,稍微收拾了一下院子,便拎着兵刃,在不大的院子里头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
相比硕斛大开大合的刀法,柳忠姒显然更擅长宛若缠蛇般的近身打法。
老头以前也教过她修习剑道,但无论她这么练习,都不如贴面打斗进步的快。
后来便干脆不练剑法了,所以,老头还特意送她一柄短刃,好让她在战斗中如鱼得水。
的确,这短刃她使的是得心应手。
虽说硕斛使的长刀开局时便会拉开一段距离,但无奈柳忠姒身子滑溜的很,几套诡秘步法下来,逼的硕斛是捉襟见肘,节节败退。
夏日毕竟不如往日,虽说晚上凉风习习,但这么一番闹腾下来,还是热的很。
硕斛把刀往手边一扔,直接席地而坐。
扯着领子往里头扇风。
柳忠姒笑着坐到她身边,反正夏衣单薄,每日换洗也不费事。
“热死了热死了。”硕斛鼓着一张白净的小脸往外头吐舌头。
瞟了柳忠姒一眼,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只单单把袖子绾了上去,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臂,不禁开口问道。
“你怎么不热?”
柳忠姒故作矜持的抬起下巴:“因为我血统高贵,气度不凡,不像某人……”
“噗呲。”硕斛大笑。
柳忠姒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越发停不下来了。
月白风清,繁星几点,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被温柔缱绻不知疲倦的风荡的很远很远,似乎永远都不会停。
“铮”——
是刀剑摩擦地面的声音。
硕斛把刀架在柳忠姒的脖颈上,盈盈着一张笑脸。
“你输了。”
柳忠姒也笑,挑了挑眉头。
“那可不一定哦。”
硕斛一动胳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被柳忠姒点了穴,动弹不得。
“阴险!”硕斛磨牙道。
柳忠姒捏着刀身,笑着站了起来,撤了手,拍拍衣裳。
“彼此彼此。”
“再来!”未曾想硕斛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冲破穴道,恢复自如。
一柄长刀快如闪电。
柳忠姒侧脸,堪堪闪开,飘荡在脸侧的几丝碎发瞬间被斩断飘落。
心里不由一惊,这般出速度,当真惊世骇俗的惊天一刀。
院子实在逼仄,退无可退便只得直接飞身而上,月色下,身姿缥缈如蝶,柳忠姒脚尖一点,已然立于屋檐之上。
硕斛举刀而立。
两两相对。
倒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架势。
侧耳细听去,似乎有人往这边走来了。
两人皆静默不动。
大约小半截香燃尽的时间。
两人几乎同时起步,直奔门口,兵刃尖端特殊的锋芒,在月光下闪耀着阴寒的光芒。
“哎呦!我的天……小姐哪!”
抬眼望去,是个一脸惊恐的妇人,稍显灰白的发髻上压着一只金步摇。
眼见长刀就要切断那妇人咽喉,柳忠姒忙将手中匕首一掷,打偏了硕斛的攻势。
“住手!”柳忠姒大喊。
硕斛放下刀,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
柳忠姒无所谓的摆摆手,冲她一笑,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事。
再看那位险些就要到阎王爷那串门子的妇人,此时稍稍恢复了些许镇定,颤颤巍巍的压着鬓边的那支金步摇,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呼出了口气。
柳忠姒拾起匕首,看向那名妇人。
“刘妈妈,有何贵干?”
那名妇人正是在相府大夫人手下当差多年贴身丫鬟,刘妈妈。
此时刘妈妈倒是镇定下来了。
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柳忠姒瞥见她行礼的双手颤的厉害,脸颊侧旁滚落下几滴豆大的汗珠。
“请四小姐安,四小姐这样说话,真是……折煞老奴了。”
声音还是稳当当的,就是手哆嗦的厉害,颤颤巍巍的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硕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