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天如撕裂,雨水倾盆。
细细算来,入宫已有近十日,礼仪早已学会,顺带还听了不少前朝后宫的异事。
柳忠姒站在掩芳殿的门槛旁望着外头如珠石玉般倾注而下的沱沱大雨,神思缥缈。
从芳若的只言片语中柳忠姒也能感觉到,大元朝局溃散,若如散沙。
那些官员结党营私,各自站派,内讧激烈。
站在陛下之侧的认为太后掌政乃是牝鸡司晨的逆天之举,太后那头的又认为陛下昏懦无为实在是当不起天下大任。
且说,这种吵架的事情自然是文官比较合适,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滔滔不绝,所以,柳忠姒认为这可能是大元朝由武兴邦转向以文治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屋内燃了清心宁神的熏香,在柳忠姒身后微微飘曳,波澜不惊。
柳忠姒捏了捏袖中的短刃,昨夜趁着泽芝不妨,偷偷将其拿了出来,细细算来,真当是许久不曾练武了。
且这几日修习真气,总觉得血脉微有滞涩,丹田处却又流淌顺畅,颇有几分盈润通泽之相,想来该是要破镜了。
寻常武者一般只修习些兵刃之道,但若是天资聪颖根骨优越之人,则是内外兼修。
真气境界分为五重,分别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之境。
而柳忠姒停留筑基已有整整五年,其间不论她如何努力,都不见其有所突破,其实世间众人也大多如此,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练气而已,于是后来,她也渐渐不练了。
近日闲来无事偶然练起,不想竟然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气,想是自己近日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诡异之事,心境有所变化,即将得以突破。
其实练到金丹之境也不过百余人等,化神之境更是世所罕见,传闻只有南疆第一高手乌拙和以及大元朝前代枢密院掌判周明宇堪堪领悟。
柳忠姒察觉自己即将破镜,却也没有急功近利日夜修炼,一来泽芝等人在不太方便,二来则是自身心境日益平和不想如此罢了。
大雨骤停,日光便马不停蹄的破云而落,此时瞧见日头,不觉暖意舒心,只觉水雾蒸腾闷热烦躁。
回了殿内倒是还好,盆中冰块堆积,一侧宫女们持扇而立,扇的殿中凉风习习颇为舒爽。
柳忠姒心底却有些复杂,受这凉风吹拂,心中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早先居住相府消息闭塞,而如今身处深宫之中,虽说传到她这的消息不甚很多,但总有一两句话会落到她耳中。
连日降雨,曲水涨水,大堤崩溃,沿江众城不得不加高大堤。
可连日战乱哪有钱拨去给这些贱民修筑大堤,于是朝廷便装傻充愣充耳不闻。
更为讽刺的是过几日太后寿辰,陛下一掷千金特邀一品楼那位神出鬼没的船主来宫中庆贺太后寿辰。
今日这雨难得停的久些,柳忠姒见太阳下山暑气渐散,想着去外头走走。
不想此番却巧的很,刚一出门,便碰见了初次进宫的那个老太监高公公往这走来。
便止了步子。
“老奴给公主请安,陛下有旨,宣公主一同用膳。”
柳忠姒先前看他过来,心中隐隐也猜到了究竟是何事,此间听他一说,也不很惊讶,只微微颔首。
“公公稍候,待本宫换身衣服再去见皇兄。”
……
眼前便是历代君王所居的大明宫,正殿紫宸殿巍峨大气,瓦砾砖石在夕阳下颇有几分紫气东来的感觉。
高公公带她一路走进去,奇异的是,偌大的大明宫竟然没有多少人。
殿门紧闭,高公公拦下跟在柳忠姒身后的余容,笑说:“陛下单独设宴,想要一叙多年来的兄妹之情,余容姑娘还是不要凑热闹了。”
余容看见柳忠姒默许的眼神,便退下了。
高公公打开沉重殿门,低眉敛首道:“公主,请吧。”
“吱嘎”
殿门复关。
入了殿中才发现,就连窗户也是关着的。
大殿之中昏暗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龙涎香。
细细看去,殿内家具虽不是镶金坠玉琳琅满目,但也都是些名贵大气的紫檀木,古朴大气,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率性之美。
殿中无一侍奉的宫女太监,向里头走了几步,也是不见一人。
柳忠姒出言:“秀茹拜见皇兄,愿皇兄福泽绵长。”
“叮叮叮。”
好似碗筷相击之声,清脆如同玉石落盘,琳琅圆润。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
入耳的是一声雌雄莫辨的戏腔,声高如高山入云,音亮似昆山玉碎,如丝如线好似山中一线天,震的耳中嗡嗡作响。
腹中一股腥甜涌入口中,柳忠姒面上不动,强自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