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细细询问,那人便仰面倒地,竟是没了气息。
本该上阵杀敌的血性男儿,为了传令求援,竟然生生跑断了气。
而此时,本该传令者,还懵懂不知,举杯欢饮。
这么一个国,这么一家人,这么一众官。
想来那些原本炽热的鲜血也都要凉了罢?
全毓丹眼角滑下一颗泪,为那个死去的将士,也为自己。
放眼满殿,那些佯装恼怒的朝臣面下多的是胆怯慌乱,七嘴八舌斥骂南疆言而无信卑鄙无耻。
座上两位面色皆是昏暗沉沉。
“太后!那可得速速敲定领军人选啊!切莫犹豫!”钟政卿颤颤巍巍的站起。
群臣面色各异,忙忙附议。
“是啊。”
“没错……”
“诸位可有举荐之人啊?”全毓丹眼风斜斜一扫。
先前还乱糟糟的大殿。
顷刻,寂静。
“罪臣,愿前往。”
全毓丹心中一震,猛然回头。
振的头上那支和合如意步摇泠泠作响,响乱了那颗埋得深深的心。
柳滟芷抬头,那双眼眸中意味沉沉,却不知是在望向何处。
秋千架下,藤蔓繁盛。
“阿娘要我进宫。”少女捏着衣角,红着一张脸满怀期待的望着对面的少年郎。
少年郎白衣轻裘,微微一愣,叹了口气:“那正好,等我以后做了大将军,就可以一直保护你了。”
“你!”少女脸色陡然煞白,一双眼中水光盈盈,一跺脚,转身跑开。
少女离开时荡起的裙摆好似昙花,转瞬枯萎,只余一缕花香袭人。
“阿芷!”
……
“准。”
柳滟芷缓缓吐出这一个字,很轻。
却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张一直华艳青春的脸好像瞬间枯老了一般,黯淡无光。
起身。
“哀家老了,一切都由陛下拿主意罢。”
望着那个掌政多年自负飞扬的女子步履蹒跚深深浅浅的踏出殿门后,年轻的帝王一改往日那幅庸碌怯懦的模样,振袍而立,俯瞰群臣之间,那双凤眸光华熠熠,依稀有先帝风采。
全穆望着全毓丹,抚掌一笑。
“合朔长公主,也一同前往罢,替朕好好鼓舞士气。”
……
余容撅着一张小嘴服侍着全毓丹上了轿。
“怎么啦,这么不高兴啊?”全毓丹望了望跟在后头的那顶小轿子,周尘戈刚刚进去。
“哎呀!奴婢不是不乐意周……先生过来住。”余容放下轿帘,也跟着进来。
“陛下干嘛让您去啊,先不说那战况如何,单就这一路上都能磨死人的,奴婢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啊,流民最是……”
那丫头面色认真,像是真的担心。
“你不是陛下的人嘛?”全毓丹笑着打断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公主对奴婢好,奴婢就是公主的人。”
“哎呦,那我可不敢留你了,到时候要是有个人比我对你更好的话,那我可不是自己养了个内应出来,去去去,回头找你的主子去!”全毓丹佯装恼怒,要赶她下车。
“才不呢!公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奴婢早就看出来啦!”余容笑着躲了过去,挨到全毓丹身边坐下。
“问你些事儿,我记着皇后好像是李尚书的嫡女吧,那怎的皇后不姓李?”
全毓丹也没在意,干脆连本宫这两个字也省了。
“李尚书的发妻姓喻,夫妻恩爱,可不想喻夫人生下孩子后便血崩而死,为了纪念亡妻,李尚书便用喻姓给那孩子取名,那孩子也就是现如今的皇后娘娘了。”
“那李尚书有没有儿子?大概二十来岁。”
“有,我记着那位少爷还跟着周先生上过战场呢。”
“那便是了。”全毓丹叹了口气。
“公主您好端端的问这些干嘛?”
“那你再说说周先生的事呗。”
余容脸色一凝,悄声道:“这都是些陈年旧事,公主别问了,不知道也是好,太后不让说的。”
“那好吧。”
轿车晃晃悠悠,全毓丹干脆阖了眼睛小憩。
脑子里一团乱糟糟。
周尘戈眼神坏了,但不代表他听不出她的声音,毕竟这几年来他们也是经常见面的,按周尘戈的话来说,是朋友。
朋友就朋友,正好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翘了翘嘴角。
长公主府离皇城没多远,不多时便到了。
全毓丹转头对刚刚下轿的周尘戈说道:“管家待会就直接带先生去房间里,有什么需求跟他说就是。”
“多谢公主。”
长公主府的管家是个挺和气的老头,动作伶俐的领了周尘戈下去。
全毓丹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