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毓丹并没有睡实,单单阖了眼靠在那儿养养神。
过了一会,听见对面有动静,睁开眼。
周尘戈侧脸阖眼嘴角微抿,靠在树上,俨然是睡着了。
半张脸被火光照的很明亮,侧过去的那半张只被度上了一层毛茸茸的亮边,其余的则隐藏在沉沉黑暗里。
看起来像个乖巧的小动物。
怔了怔。
这才想起,前天轮休,夜里值守这人一夜没睡,今儿又拉着她在湍急江中折腾了半天,也是真累了。
先前一直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滑落在地上,估计刚刚弄出的动静就是这。
借着火光,这才发现,右手背上有一道从虎口处延伸出伤口。
看的人瞳孔一缩。
皮肉翻飞,依稀见骨,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深深浅浅的一道,看起来十分狰狞。
估计这就是破开铁链时,被铁链破开时的那股冲劲震裂的伤口。
全毓丹睁着眼睛又靠了一会,一向比寻常人颜色浅的瞳孔,似乎也黑了几分,深渊一般的盯着火堆出神。
先前混混沌沌眯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清醒,觉得自己浑身酸痛,特别是后肩处,想站起来松快松快。
不想自己的手刚刚碰到地上,就压上了一支松脆的枯枝。
“咔嚓”一声细微脆响。
登时,眼前寒光一闪,余光看去,刚刚还沉沉睡着的周尘戈顷刻间抽刀出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尽管,离得这么近的全毓丹,可以明显看见他那双眼睛里明显带了几分刚刚睡醒的迷蒙松散。
全毓丹本来也被吓了一跳,瞧见这一幕,又有点好笑,还有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心里,酸酸的。
看清眼前,周尘戈干笑几声,收回了刀。
“你……”全毓丹想说些什么,开了个头,又闭嘴了。
想了一会,从扎的很紧的袖子里掏出个小瓷瓶,打开看了看,再递给周尘戈。
“伤药。”
周尘戈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笑了笑接过来,抹上了。
全毓丹看见他只抹了一点,刚想开口说话。
突然看见周尘戈冲着她做了个噤身的动作。
心里一跳,跟着周尘戈一起把火给扑灭了。
林中当真是阴寒无比,少了这一堆亮堂堂的火,树林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全毓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黑漆漆中,突然感觉旁边靠过来一团温热挡了山风,抬头看见周尘戈清晰的下颚,心里一暖。
“大概有三十来个,脚步沉,可能不是那批南疆人。”
周尘戈轻声道。
全毓丹心下放松了些。
黑暗中看不见东西,其他的感官就格外敏感些,此时他和她隔着细微一线站着,那人若有若无的鼻息喷在她的耳畔,酥麻的心中一颤。
脸上烫的很。
心里不由暗骂自己一声,怎的这般没出息。
自己喜欢人家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人家还是一幅风平浪静的模样,摆明了是没那个意思,现在是有正事在身,才勉强和你说话,干嘛还那么没羞没臊的心动。
要摆正自己的位子。
全毓丹暗暗告诫自己。
周尘戈倒是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的脑子里这些七上八下跌宕起伏小心思,现在形势不明,完全的一头雾水,又来了这么多人。
心里不免有些焦躁,自己这眼睛一到晚上更不好用了,视线模糊的厉害,而自己一时又没适应,心里没底的很。
眼前看见几点模模糊糊的光点。
隐隐约约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
“这次总算是有点东西。”
“老王,你家兜子里还有只鸽子呢。”
“哈哈,我家婆娘正好闹着馋肉吃呢。”
“你脾气也忒好了些,都是给你惯的,我家那婆子要是敢闹,老子就把她煮了做肉吃。”
这是一个稍稍有些尖利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嫉妒。
还有几个愁眉苦脸的声音传来。
“这下可怎么办,家里的谷子全被水淹了,好不容易弄点谷壳来打鸟,连根鸟毛都没打着。”
“别说了,咱还得快点回去,等会被村长抓找了,把你家的谷壳都给收走。”
“唉。”
……
原来是附近村里的几个村民。
全毓丹和周尘戈却沉息隐匿。
如此非常时刻,见过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却偏偏事与愿违。
脚步声逐渐靠近,耳畔还传来几声村民刻意压低说话的声响。
“罗哥,别去那头啊,出了林子可都是南疆人的地盘了。”
“诶!没事没事,那头还有个我埋的陷阱,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那你快点啊,我们就在这等你。”
躲在树后的两人对视一眼。
这两人肤色白皙,在沉沉夜色中也是格外显眼,眸光一触间,不知为何,各自的心中都是微微一颤,像是湖中陡然惊起一滩鸥鹭,泛起阵阵涟漪,荡上了谁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