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站在城墙上看着路障后面站着的傅清欢等人,身边跟着二十多名玄甲卫,一行人只有三十余人过了这种城,十名统领只剩下两人,还有一人也在城内,就站在陈平安边上。
脑中一幕幕画面闪过:“地图的比例不太对,但大致是对得上的,这几年我也修改过,只要大方向不错,你们能到沧澜山的,拿好了,我可不想我祖孙三代人的努力白费,等你们以后见到了仙人,帮我问一句,众生万般艰苦,上天可曾怜悯过?”
隔着一扇门,分出两个世界。
“你们以后若是有人能入仙门,帮我刻一句,陈平安到此一游,也算圆我门祖孙一梦,以后路途艰难,还请多加小心,陈平安……在此叩谢。”
思绪拉回,陈平安看向众人,举起已经溃烂的手掌,向城外的人挥手致别,笑容温和。
“咚。”二十几名玄甲卫整理了下衣服,彷佛化作一个整体,同时跪地,然后同时朝南宫望的方向叩了三下,每一都响起响声,南宫望听不见,陈平安倒是听得清晰。
“属下护卫不力,还请殿下恕罪!!”声音整齐洪亮,穿过火海传到城下众人耳中。
南宫望双目通红,深呼吸提起一口气,仰头发出怒吼:“玄甲卫赵志,孙海,王彬,李鸿,赵炳,万贯,杜名成,陈光耀,林龙,林虎,叶安,黄展鹏,康鼎,高万里,江清,丁云,刘承欢,穆平,向明,孟浩,吴建国,杨玄,何彦等人护卫不力,有负己身,有负皇恩,有负亲恩,有负孤望,罪不可恕,万死难辞其咎,特赐你等火刑,死后魂魄继续保卫我大燕,可有异议!!!“
“末将遵命!”
“先生莫不是在诓骗我等眼泪?”酒楼里的一些食客双目发红,一些女子更是声泪俱下。
台上的说书人也是泪流满面,即使这个故事他自己说了不少次。
“阁下这话说得,莫不成我还要骗自己眼泪吗?”说书人抬袖抹泪,笑骂道。
“那可说不定。”台下众人起哄,驱散了一些压抑的气氛。
说书人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而后几年,众人带着所有人的希望继续前行,最不堪的是那书生李彧,居然在一次翻越峭岭之际,居然失足跌落下山,摔断了腿,有了些许自知之明,决心不在拖累众人,与众人分别之后停留了下来,返乡也无望,就到处做起了一名说书先生,靠着口才讨口饭吃。”
“哦~先生是把自己写进了故事里来提醒我们该打赏了吗?真是好心机,哈哈哈。”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聪明。”
“就算知道这是先生计谋,我也认了。”说话之人拿出一把铜板和些许碎银,朝台上扔去,其余人也各自打赏,一时间台上叮叮咚咚声响起,酒楼老板也眉开眼笑。
“好了,先生该说后面的事了。”“对对,后面呢。”
“后面啊,后面就……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作势欲走。
众人连忙发声,急呼不依,说书一脸无奈的回到台上,对着众人说道:“那就再说一点,就一点啊。”
食客们正襟危坐,期待起来。
说书人回到台前一拍醒木,继续说道:“自那之后啊,似风雨尽过,得见天光,众人安然无恙到达了传说中的仙家所在,仙人御剑而来,神光流转,潇洒不凡。仙人怜悯众人如此多苦多难,就放开了仙门,传授众人仙缘,皆大欢喜,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切~~~”
说书人对食客们的嘘声笑了笑不慎在意,思绪飘向远方,说了几句就在等候在边上之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下了台,食客也收回心绪,吃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着面对自己各自的生活。
说书人坐到二楼一张靠窗的桌子上,酒楼老板已经准备好了食物,正在边上说着恭维的话。
这是那两个人最喜欢坐的位置,也不知这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摇头轻笑了一声,应付过酒楼老板,喊过站在边上的侍卫一起吃饭。
故事结尾是他编的,也是他的期望,亦是奢望。
——
“五哥,我们就不跟你们继续前进了,我感觉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南宫霖摸了摸隆起的小腹,话语间满是温柔和疲倦。
苏玄站在南宫霖身旁,小心翼翼的扶着南宫霖。
“好,苏玄你要好好对待永乐,如若我发现永乐受了半点欺负,我定饶不了你。”南宫望面色严肃的对着苏玄交待。
“自当如此。”苏玄坚定回答,看向南宫霖的眼神中充满爱意。
“呜呜呜~永乐姐姐你也不要阿颜了吗,平安走了,书呆子也半路退出,现在连你和傻大个也不要阿颜了。”南宫颜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半大小孩,十七八岁的她亭亭玉立,青丝如瀑,声音清脆柔和,拉着南宫霖的手泫然欲泣。
“嘭。”
傅清欢一拳砸在南宫颜头上,无视抱头蹲下大喊大叫的南宫颜,转身对着苏玄和南宫颜开口:“出门在外纵有诸多不便,但你们两的婚礼依旧是不能免的,是吧苏玄。”
苏玄面色严肃:“自当如此。”
“……”
懒得理会苏玄,傅清欢继续说到:“人在异乡,那便一切从简,此事由我和南宫望负责,势必帮你们办好,长兄如父,高堂就由南宫望代替,如何?”
苏玄:“自当如此。”
“……”
南宫霖不自觉笑出声,轻声附和:“由三少和五哥做主,三少的办事能力我自当是信服的。”
瞧瞧,这多会说话。傅清欢瞥了一眼苏玄,苏玄不明所以。
三日后,由余下最后一名暗卫统领,也是一千人中的最后一声去镇上请来的工人所搭的小院,在木工的指导下,婚房是苏玄,暗卫统领,南宫望,傅清欢几人合力亲手所建,南宫颜倒是也来帮忙拆,被傅清欢训了一顿后成了递木材的工具人。
众人本是武林高手,老木工演示了几遍众人就能领会贯通,速度飞快,建完之后老木工还啧啧称奇,感概几人天赋异禀。
小院里门窗上挂着红布,宾客就寥寥几人,还都身兼数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傅清欢充当傧相,两人对拜后朝南宫望敬茶,南宫望有些急促的喝了茶后,南宫霖就被南宫颜带去了婚房。
“呼,真累,不过很开心。”男公望摊在椅子上傻乐着。
“还有事呢,苏玄,还不快来给我们敬酒。”傅清欢也露出笑容,朝苏玄叫了一声。
“自当如此。”
放松下来的几人开始大吃大喝,就一桌,四个人,南宫颜估计在跟南宫霖说悄悄话。
看着眼前的苏玄,傅清欢有些感概,一路走来已经差不多快十年了,以前跟傅清欢一样高的苏玄,现在比傅清欢高了半个头,估计快两米了。
“不知不觉就十年了,一路走来这么多风风雨雨,你小子也算找到了归属。”傅清欢跟苏玄对拼着酒,一边说着感概的话。
南宫望:“苏玄,以后可得好好待我妹妹,不然就算我们关系再好,我也会翻脸的。”
苏玄:“自当如此。”
夜,苏玄被傅清欢喝南宫望灌到,趴在桌子上。
傅清欢几人拿好行囊,最后看了眼这处小院,转身离去。
苏玄从桌上起来,双目清明,南宫霖也从旁边出来,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斟满酒杯,直到漫出才停下,南宫霖也以茶代酒,二人举杯放于身前,缓缓弯下身躯,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才起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
“小神经!南宫望!谢统领!你们在哪?”瓢泼大雨中,傅清欢冒着大雨在山中找着被山体滑坡冲散的三人,雨幕中傅清欢看不清崎岖的山路,滚了好几跤,衣服被划破,手臂和腿上血流不止,血流顺着躯体流下,滴落在积水中,被大雨冲刷散开,顺着山路流淌不见。
傅清欢在一处被泥石掩埋住大半身躯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南宫望,傅清欢在大雨中一块块搬开石块,所幸没有巨石,只是从山上滚下被擦伤,好几处伤势看着吓人但没有大碍。
“南宫望,南宫望!醒醒,醒醒,我找不到小神经和谢统领了……”傅清欢声音颤抖。
“咳咳,咳咳。”昏迷的南宫望咳出堵住鼻子和嘴里的泥水,悠悠醒转,抬手指向一处地方,艰难说道:“那边,谢统领在最后推了我一把,和阿颜被冲到那边去了。”
傅清欢朝那个方向跑去,呼喊着两人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欢欢,欢欢我在这里。啊……我以为我要死了,谢叔叔也在我这里。”远处传来南宫颜的哭声,傅清欢在一处没有被泥石流冲垮的大树下发现了两人,谢统领用身躯护住了南宫颜,南宫颜没有大事,但是这名统领背后迎着泥石流的冲击,背部已经被石块撞得血肉模糊,好些尖锐的石块插入了身体里,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
“公……公主……无事……就好,代我……向殿下说声……抱歉,我没有办法……再保护两位殿下了,以后便多麻烦三少爷了。”这最后一名统领本来苍白的气色到后面一下变得红润起来,说话也流畅不少。“我没有辜负兄弟们的希望,我在最后,依然保护了两位殿下,下去了也有吹嘘的资本了,呵呵……”
话音渐弱,谢云亭眼前彷佛出现了出现了以前一起谈笑的同袍,嘴角带笑,失去了呼吸。
“啊——”大雨中,蹒跚赶来的南宫望咆哮出声。
——
三道衣衫破烂,叫花子一般的三道人影出现在一座城中,看着高大城墙上的沧澜城三个字,三人眼中充满了疲惫,南宫望不顾边上人群嫌弃的目光,站在原地痛哭出声。
一十六年,一千多人十六年前出发,十六年后到达目的地的,只剩下三人,离三十年一次开仙门的的日子,过去了三十年,又还剩下二十三年,多么像是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