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朗诗,一人倾听,不知不觉三月一过。昔日遮天蔽日的桃花也已落尽,换上了生机盎然的绿装。
“花儿,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你的家人还没有来寻你,你恐怕要和我过一辈子了。”说着摸了摸她的头。
坐在秋千上的她听此,眼光暗淡低下了头。
随着岁月的流转,她为了维持人形,消耗的灵力也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怕是时日无多,大限将至。
不一会儿,却似下定了决心,她指了指玄华手中的书,读书声便升了起来。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江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花儿,这诗有些沉闷,我再给你读个愉悦的吧。”
转身却没有看到那张三个月来看了无数遍去总也看不腻的笑颜,只有她爱坐的秋千在微微颤动。
“花儿,你在哪儿呢?”玄华笑着高声呼喊。
小院外,她已走远,却不忍再回头看他一眼,不自觉泪水淌出眼眶,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流,一直往下流,滴滴滴在她的华服上,又悄无声息地与那华服融为一体。
她一直往前走,直到没有了他的声音,没有他的气息。
此身此魂散去之前,她只剩一个愿望:再见一面这容貌的主人,谢她给了自己这段露水情缘。
她伸出左手,数滴水滴水珠从她的手心缓缓祭出,悬在空中,忽又开始盘旋,逐渐聚为一体,成为凝露,凝露中有一粉色桃花瓣,那花瓣绕着那凝露旋转,越转越快,片刻之后,光线停止,凝露上竟显出一位容貌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那少女于一庭院之中,附身作画,却不知画的是何物何景。凝露渐渐落回手中,与手心融为一体。她闭目一探,那少女的所在之处便了如指掌,只因凝露之中的花瓣本就是那少女来这桃花谷所留气息凝练而成,而今便可借由空中水汽探知一样的气息,便可直那少女的所在了,只不过如所要探知的人与此地相距甚远,所要消耗的灵力也甚多,对于刚出世的她来说,本不算什么,但自化形之后,数月以来,她时刻皆以灵力维持身形,目前灵力已所剩无多。
施法之后,她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
情势紧急,她稍稍稳定了下心神,便伸手从桃树上折了一柄满是绿叶桃枝入袖,随机挪步启程。
但见她星夜兼程,未得片刻歇息,终于在五日后到达了一处高大雄伟的都城门外。她转身化为玄华,进了城。
她入了城虽被那街上的繁华所吸引,却也没有忘记正事。她一路向着那熟悉的气息而去。三刻钟过去,她站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之外,看见一人着小厮装扮,身形消瘦,闪身出府,一蹦一跳地下了台阶,来到府外一旁的小贩跟前。
“来根糖葫芦。”这人一面跟小贩说话,一边自言自语道:“最近是越来越难逃出来了,今天我一定要玩个痛快。”
她一步一步走近那人身边,静静地看着那人。
那人感觉到身上目光灼热,回头看见她静立身旁。
“这位公子,你找我有事吗?”
那人回头,正是她要找的人,服饰不同,发饰不同,但一定是她要找的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举手投足,即使是小厮的寒酸的衣着,仍难掩那人华贵典雅气质。
即肯定,她便不迟疑,伸手袖中之物-那历经五日,仍满是绿叶盈盈的桃枝,神奇的是,从她取出那一刻起,枝上的绿叶竟片片化为朵朵绽放的桃花,送到那人手上已是一番春意盎然、花开盈怀的景象了。
那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情不自禁伸手接过。
“哇,你这是......,人呢?”
待那人抬头再欲看那赠花之人,那人却荡然无存,不知何处去了。
她赠花之后,更加虚弱,便一刻不停出了城,向桃花谷赶去。
一路上,她细看行人,详听鸟鸣,将那一程风景尽收眼底。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这样的风景了。
她回到了桃花谷,她化为了初时的模样,一步一步走向清溪,她出生的地方,她走进清溪,此时一阵清风吹过,她已不见了踪影。但见片刻之后桃花谷中,棵棵桃树,株株桃枝,桃花换绿叶,似又是一春。
远处,僻静一角,小院内,木屋前,朗风吹乱了案前奋笔疾书的玄华的额前发,他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到的是-霞红的满谷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