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县某一民房内,烛火照耀周围一小片区域,房间内大部分还是阴暗一片。
“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夏言狗官暴戾无道,大运河一线百姓都深受其害。如今秋寒难耐,那狗官还是强迫纤夫在水里拉船,十数日来济宁县冻伤病死已有数十人,泰半都是我们的教众,大伙都是义愤填膺。”
罗生教副教主马于兰睁着几乎比烛光还要亮的眼瞳看着他的兄长,罗生教在他们兄弟俩的潜心经营之下发展迅猛,十几年来已经扩散到济宁县周边四府。
尤其是在大运河一线,除了济宁县是他们兄弟的起家之地势力深厚,南边淮扬府境内的徐州更是在他们兄弟俩最近几年全力经营下底蕴不比济宁县差。况且徐州城繁华更胜济宁一筹,丝毫不比各府的府城差多少。
而更南边的淮安县由余氏父子坐镇,余成言大执事是罗生教马氏兄弟以下势力最大的一派。更难得的是余成言秀才出身,却是不留余地的全力投身罗生教,为罗生教在淮扬府南方的传教事业做出了极大贡献。
随着罗生教势大,马氏兄弟也是野心渐长。属下信众数十万,在教内一呼百应。而济宁县一个小小衙役都能欺压到他们头上,让其毫无办法,只能花钱打点。
这种心理落差也让他们极度不满,逐渐萌生出了坐北朝南的念头。
马于兰勇猛果敢,想做就做,既然心生反念就要一条道走到黑。
罗生教教主马于咸却是有点犹豫,朝廷的威严他还不能完全无视,而且虽然有教习信众习武,但是要面对官军的威胁还是有些心虚。
马于兰知道兄长的忧虑,努力打消他的担心:“我们在济宁县起事顷刻之间就有三万多人,各地巡检司不过一两百巡卒不足为虑。起事后我们直扑淮扬府徐州城,徐州城虽有两千镇抚军,不过当官的贪财吃空饷,徐州城内的镇抚军最多一千二百余人,加上二百民壮也守不住偌大的徐州城,更不消说城内还有教众起事响应。
淮扬府其余镇抚军都在南方的金陵府城,离徐州至少有千里之遥,况且还有余兄弟对付他们。
齐鲁府镇抚军在济南府城,等他们来了我们早就攻下徐州了,徐州在手我们起码能有十万大军了,再有早有联络的微山湖盗配合,打败齐鲁府镇抚军不是难事。”
虽然心知自己说的过于想当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坚定兄长的信心,其余都是细枝末节。
“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事关重大,一着不慎你我兄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马于咸还是拿不定决心。
见兄长还是犹疑不定,马于兰暗咪眼睛不再相劝,心中有了自己的决定。
三天后陆离一行人顺顺当当到了济宁县,济宁县内的气氛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桓辅与济宁县的书吏交接完毕后就带着民壮与陆离道别离开了。
陆离与其余人被安排到济宁县城外的大运河边的棚户里面,棚户四面透风,只有头顶有稻草铺着挡雨,众人都是席地而睡,棉被是没有的,只有一条破布及一堆稻草。
当晚陆离就冻得鼻涕横流。
然而边上不远都有本地巡检司的巡卒看管巡逻,有人敢逃跑抓住就绑在木架上抽鞭子,抽完也不放下来。看木架上的人神态,也不知是死是活。
陆离忍不住冻想要点火烤暖,同棚的人劝阻道:“后生别生火,这里棚户连成一片,要是走水了麻烦就大了。”
陆离怒声道:“待这河边四面冷风吹着,不生火烤烤就要冻死了。”
同棚的人叹息道:“当官的何尝把我们当人看,这些天来冻伤病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陆离不管不顾,执着要烤火。
同棚的人也不再相劝,一群人只是离得远点怜悯的看着他。
刚生起火来,看到有火光,立马就有五个巡卒赶过来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杀才敢生火,不要命了。”
陆离抗声道:“这么冷的天,不生火暖暖还怎么活?”
巡卒抽出腰刀威胁道:“赶紧把火灭了,随我去见巡检大人。”
看到陆离没动作,一名巡卒上前准备抓住他。
见是不能善了了,陆离想起最近的遭遇也是一咬牙,准备豁出去了。
拔腿冲向火堆捡起一根着火的棍子反身跑向棚户群中间,一边跑还一边喊:“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逃命啊!”
手里不停点燃附近的易燃物,转瞬间火光就弥漫开来。
身后的人看着这一幕满脸不敢置信,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陆离渐渐跑远喧哗声越来越大,五个巡卒才慌忙追赶过去。
陆离打算彻底把事情搞大,河边棚户群起码有成千上万的民夫,若都混乱开来几百个巡卒怎么都压不下来的,自己就能趁机逃脱了。
他也算明白了,以自己的性子在这群贪官污吏的规矩里迟早被玩死,掀桌子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见人越聚越多陆离赶紧扔了火把,看到身后追赶过来的五名巡卒,陆离再往前跑一阵后停下来对周围混乱茫然无措的人群喊到:“这些狗官不把我们当人看,要把大伙都烧死。再待在这里是活不成了,干脆杀了这些狗官我们回家去。”
这些日子里民夫们也是过的狼狈不堪,冻饿病倒在眼前的也不在少数,积累的恐惧和愤怒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而且还有马于兰安排的罗生教信众趁机煽风点火,在陆离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砸向巡卒时,人们心中的火星彻底爆发了。
五个巡卒被乱棍打死后,人群中有人开始念道:“大罗圣教,往生净土!”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念咒,声音越来越响,逐渐趋于一同。
“大罗圣教,往生净土!”
“大罗圣教,往生净土……”
周围的巡卒有看不清情况的,还嚣张的过来呵斥,被一群人活活打死,其余的见到后都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