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莺莺唱完一曲婉转的小调抱着琵琶下场时,老鸨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了台。
她红光满面,在无数位公子老爷目光齐齐的注视下,眉角和眼角都在止不住的向上飞扬。作为一个见过的大场面不多的庸俗人,这种架势仿佛给她打了肾上腺素似的,说话间中气十足甚至于语气明显有些用力过猛。
“各位客官,我知道大伙儿今天来的目的,都是为了我们这前凤国第一美女的初夜,现在,我就让我们柒柒上台来给大家见上一见!”
“好!”
“哦!”
台下那些火热的叫好声大多都是带着某种桃色的意味,以至于还有人朝台上吹着口哨。
花瓣,飘飘扬扬的撒了下来,桃红色的落花雨宛如一场飘渺迷离的梦。
冀云柒从后面抬眼看了前面热络的景象,随后无动于衷地抬脚走了上去。
华丽的琴声蓦然奏响,曼妙如同音符在山间水中流淌,不带一丝世俗的意味。
冀云柒侧眸余光瞥见了侧面不为人注意之处,她家皇兄扶琴的模样。鸦色长发与今日的白衣对比分外明显,指尖在琴上勾勒跃动的模样更是格外优雅。
她走上了台子,抬起下巴,清灵的目光迅速地划过台下一群人的脸,随机台下便响起了吸气声以及各种欢呼声。
她微微转身,做出了起手的动作,鲜红的纱衣勾勒出的身影是如此明媚。
她确实有边唱边跳的打算,但绝对不是之前在她皇兄面前故意唱的那首《痒》。因为她没有任何兴趣在这群颓靡的人面前卖笑。
美人在骨不在皮,每一举手,每一投足,每一回眸,即使是倨傲的表情也能魅惑如斯,祸国殃民。
现在,她饰演的是一位绝世花魁。
曼丽的身姿,魅而不艳,妖而不俗,并不迅速地舞蹈动作完完整整的展现出柔美的曲线,粉红的桃瓣纷纷扬扬的降落,迷醉的不知是谁的眼与谁的心。
伴奏清灵的一声一声入耳。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歌声似乎是随着琴音,随着舞拍,随着落花悠扬盘旋而起的,绯红的纱幔飞扬,旋身间飞舞的衣袖此时竟然莫名的圣洁。
没错,这是冀云柒最后决定的曲目,原词来自于伟大诗人屈原的《山鬼》。还是她琢磨了很久才选中的,总不能上台唱“夜上海,夜上海,夜呀嘛夜呀嘛夜上海……”吧。
糟糕,脑子里好像有画面了。
而那被誉为穿越装逼必备的《水调歌头》早就浩浩荡荡的铺满了不知道多少个穿越位面,冀云柒摸着脚趾头仔细一琢磨,不能让只东坡老人家一个人出名啊,于是她就愉快的决定发扬一下屈原先生的优秀词作。
妙啊,不愧是我。
冀云柒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最后到底会不会传到目前远在皇楚学院的纳兰容玥的耳朵里,如果纳兰容玥有幸听见了它的歌词,那么她一定会知道此冀云柒已非彼冀云柒,也是同她一样的穿越者。
如果纳兰容玥不是那么心思狭隘之人,她应当心中存了一分忌惮,但是放弃对冀云柒的追捕,如果纳兰容玥是个心思狭隘容不得别人的人,那事情对冀云柒来说就没有任何的区别,她同纳兰容玥将依然是不死不休,反正原冀云柒跟纳兰容玥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儋忘归,岁既晏兮熟华予……”
她迈着曼妙的舞步踩着节拍,每一步都似踩在人的心坎上,不管接下来的目的是什么,这时候,她就是那芳华绝代的花魁。
演员,她还是专业的。
“嘿,巽离,这个怎么样,简直没的挑啊,你别说,凤国还是有些极品的嘛,”二楼包厢里的身穿银灰锦衣的男人发出赞叹之声,手里拿着一颗葡萄正在吃着,狭长的眸回头看向他无动于衷的同伴,眸底含着促狭的笑意:“嘿,要是没有昼明的影儿,你给我把这个姑娘的初夜拍下来怎么样?”
言罢,他却发现他这位一向古板正经的同伴目光竟然正紧紧的盯着人家台上的姑娘,于是他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不是吧,季巽离,你对她感兴趣吗?”
季巽离闻言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随后又松开,淡淡收回了目光,玉冠墨发,面无表情,声音清冷平静,出声回答的却是他上一个问题:“为何我拍?”
“啧,我这不是身上略微拮据嘛,一个凡人姑娘而已,用不了多少灵石。”那灰衣男人眼睛转了转,笑嘻嘻的收回了翘着的腿,倾身凑到他面前来:“我可是特地陪你过来等什么劳什子的昼明,巽离,你不会这么点小灵石都不愿意给兄弟出吧?”
并未让你来。
季巽离这样在心里说了一句,但是他并未出声,只是静默的目光再次转向台上舞蹈的冀云柒,仔细看去,他瞳孔的颜色并不是常人的黑褐色,而是一种华丽的深灰。看了几秒,他缓缓出声道:“可。”
“好兄弟,不过,你一直盯着人家看干嘛,”灰衣男人饶有兴致的再次从茎上摘下一颗葡萄轻轻一捏,露出泛着水光的,带着少许沙质的果肉,放进嘴里,又随手将这枚葡萄皮与上一枚摞在了一起:“你要是终于铁树开花了,我也不是不能让给……”
季巽离直接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废话:“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嗯?”灰衣男人微微挑了下眉。
季巽离却又微微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嗤,”灰衣男人嗤笑了一声,狭长的眼眸盯着台上冀云柒的脸,眼睛渐渐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