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小雨下得愈发勤了,秋的韵味亦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浓了。
婉祎蜷缩在榻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辗转反侧,终于挨过黑暗,迎来了东方的鱼肚白。
婉祎好几日前便想酿几罐桂花醉了,此物是她爷爷在世时素常最喜之物,下月初便是秦怀忠的五七,婉祎正想以此物祭奠她爷爷。
婉祎知道,云府的后山大则大矣,却独独没有自己想要的桂花,倒是山下,寺庙道旁多金桂,所以她必须早早出门,被雨水滋润过的桂花是最新鲜不过了。
婉祎正摘得起劲儿,听见耳畔传来阵阵的敲钟声,猛地抬头,方才发觉已然来到了菩提寺大门口。
秦婉祎并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色身影从府中一直尾随着她,直到见她与赵氏相见,方才若有所思地离去。
“婉祎施主!”刚一踏进菩提寺,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赵姐姐!”秦婉祎欣喜着。
“贫尼法号净尘。”
赵氏身着淡灰素色尼服,头戴一顶四方淡青色的裹帽,一手虔诚地端在胸前。看来,这寺中之人对赵氏还不错,眼看着她渐渐隆起的腹部,秦婉祎的心情似乎也不再那么烦躁了。
净尘,净尘,踏入这菩提寺,便可了净一切尘缘。
“净尘师太一切安好。”秦婉祎回礼作揖。
寺庙之地总是繁文缛节,片刻之后,总算可以歇会了,净尘挺着肚子走了过来,亲切地拉起秦婉祎的手,话起了家常。
赵氏身子渐沉,近日也越发嗜睡,才说了几句便睡着了。秦婉祎将她扶上床榻,便轻声退出门厅,走向了祈福门,刚一踏进祈福门,秦婉祎便问到了阵阵檀香的气味,向里走去,便看到了祈福大鼎,鼎后几尊神像庄严地屹立在石墙边。
秦婉祎点燃了三根祈福檀香,拜了几拜,插在了祈福鼎中。
“小女幸免于难,死里逃生,此间经历的种种皆为云蘅搭救,太祖之庇佑,故此今日前来感拜。”秦婉祎闭上双眼,双膝跪于鼎前,“神明在上,最能洞察人心,妖魔亦有善恶之分,我虽与那绿蟒蛇妖虽不曾相识,但小女却知,她有情有义,对丈夫和孩子的爱并不输于人间女子,望神明祈我所愿,早日渡她轮回,转世为人,方得一心,白首不离。”说完,秦婉祎叩首离去。
说来也巧,秦婉祎刚一踏出祈福门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几日的雨下得本就勤,所以此刻下得这场雨,并没有让秦婉祎产生任何怀疑。
“轰隆隆——”
几个闷雷滚滚而来,祈福门里的神像在雷声过来,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可见,这场大雨并没有停歇之意。
“奇怪,今日这雨怎么下得这样急?就像是老天在挽留什么人似的。”一个小僧人手拿着长长的扫把,跑进屋里边一面擦着面一边说道。
一位小师太看了看窗外的大雨,走了过来:“施主,这雨不知何时会停下,山路本就难行,无论施主上山或是下山,恐怕此行要耽搁了,施主若不介意便留宿本寺吧。”
秦婉祎本不想麻烦寺中之人,自己出来之时并未告知云蘅,若他不见自己回去,会不会担心自己……
“那便麻烦贵寺了!”
“施主客气了,那今晚施主便睡在东厢客房,净尘师太的房间就在施主旁边。”
“有劳师太。”
云府。
“启禀公子,并未找到秦姑娘。”
“公子,街中没有发现秦姑娘。”
“公子,整个府中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到婉祎姑娘。”瑾凡跑进府厅,不停地喘着大气。
“小妖也在后山寻个遍,连婉祎姐姐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一阵绿烟幻化,蛇妖绿楹也来到了云府。
云蘅一听不禁担忧起来,胸腔里抑制不住的咳嗽直向上窜。云蘅本以为是她贪玩,却没想到是真的失踪了。今日是十五,强劲的噬阴之魔怕是早已按耐不住要吸食这至阴之躯了,这……怎教人放心得下?
“公子,小厮报有要事禀告!”瑾凡走了进来轻道。
“改日吧!”云蘅两指抵在眉间,踌躇莫展,他也曾试着用玉魂寻找她,可上次自己踏进妖猫蛊,致使已经龟裂的玉魂再次受损,一时间还未修复好......
“公子,小的日前曾见过秦姑娘!”外头的小厮喊道。
云蘅一听是关于婉祎的,便急忙将人叫了进来。
“几日前秦姑娘曾去过一次澜泊大街的鼎香居,那日正值小人驾车,过后秦姑娘又带着鼎香居掌柜的妻子和小儿去了山下的菩提寺。”
清遥见众人都已回话,只好例行公事般开口答道:“可是我已经问了府里半数守卫,并没有人看见婉祎姑娘出府。而且临近十五,按照公子的吩咐,门口的守卫我都是增添了平日的一半,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吧!”一沉稳空灵之音从天而降。
只见一名女子缓缓而落,她淡蓝色的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梨涡浅现,容色极美。
白疏染,猼扡族大公主。
白楚岚是其亲姑姑。
与云蘅乃是千载之交。
“云蘅,你所寻之人已在菩提寺,我瞧今夜这雨来的突然,恐生祸端!”
云蘅很是诧异:“菩提寺?”
山下的寺庙云蘅倒是不陌生,只是……若她在菩提寺,自己怎得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方向,难道玉魂真的要再次碎裂吗?
“不错。”白疏染轻轻道来,“不如......我与你——”
“不,我自己便可。疏染,多谢你!”
“可你的伤......”未等白疏染开口,云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菩提寺。
大雨倾泻如注,声声的阵雷和刺眼的闪电折磨着秦婉祎,无论怎么也睡不着,转转反侧之际,秦婉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幕景象。
“咔嚓—”
一个惊天动地的响雷在没有丝毫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来临。
这雷声着实太大了,婉祎吓得一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
冰湖里,男子跳入水中勾起了女子的手,接着男子的双唇便覆上了女子的……
婉祎大惊,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那日在冰湖挣扎之际,云蘅......难道......吻了自己?可为什么这些事情自己从不记得?这会是......真,真的?”
话语间,尚且听得出婉祎难以掩盖的一丝丝喜悦。
此话此景,恰巧被以隐身之术来到寺中的云蘅听到、看到。
已做了万年上神的云蘅,面对着昔日的青璇,如今的婉祎,见此情景,不免还是会红了耳根。
云蘅心底一缕愁绪划过:婉祎,你叫我如何舍得将你送到顾璃川身边呢?你可知,他阳灵的身份,令我嫉妒得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