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他嘛。
舞台中央,聚光灯下,握着麦克风立在那里,闭着眼睛唱歌的人,不正是郑家亮吗?
……如果分离是苦,你要把苦向谁诉。
……如果承诺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
深夜酒吧里,郑家亮唱着一首老歌,改编的编曲嘈杂而燥狂,鼓点强硬,一声紧追一声,吉他撩拨着,记忆都在眼前翻滚。一把磁性而烟嗓的男声唱得声嘶力竭,嘶哑,绝望,随着音乐的节奏在人群的狂欢中释放着痛苦,在灯光的摇晃闪烁里表达着孤独。
摇头的人甩着头发,伸着手臂,跳得旁若无人。
猜拳的人大声说话,口沫横飞,指点江山像是君临天下。
全世界都在狂欢。全世界都不被理解。全世界都不知如何表达。
什么也别说了,都在音乐里,什么也别讲了,都在酒里头。
张凤彩咽下了一口啤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悲伤涌上胸口。啤酒没那么好喝,啤酒喝起来有点苦。她差点就哭了。但是她没有,她克制住了,记忆追赶着她想要逃离的步伐,记忆像月汐一般一阵阵地汹涌着悲伤,记忆试图把她操控。
……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
……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认识郑家亮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是,一边在地下酒吧唱着歌,一边自费学着乐器和音乐,赚的钱还不够他交房租和学费,可即便是这么穷的他,即便是为了音乐理想困窘得吃不饱饭的他,也能花光心思,带她在周末去河湾遛船,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喜欢的花,记住她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帮她做了一个巨丑巨丑但是超级大的布娃娃。
他是让她吃西瓜中间第一口的人,他是帮她挑走葱油面里的葱花的人,他是在蛋糕上自己用拉花写出她名字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曾经出现在生命里,短短不到一年,就转身爱上了别人的人。
那时候张凤彩还给他打钱,告诉他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呵护着他的梦。
那时候,大概也从来不觉得是苦。
音乐戛然而止,张凤彩也站起了身,她知道郑家亮要下场了,她突然不想继续再呆在这里,她跟顾小七说:“小七,咱们走吧。”
记忆追过来,她以为她可以躲得掉。
但她还没来得及走,眼前又站着一人。一个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是苏娜,她拎着两瓶酒。
一瓶红的,一瓶白的。就立在张凤彩面前。
“呦,你就是张小花吧?”苏娜拦住了张凤彩,径自在张凤彩身旁坐下,伸手就开了一瓶酒,“别说,咱俩还真是意外的有缘分。”
顾小七挡住了她,她知道张凤彩和苏娜的事情,她站过去挡在两人之间:“你想怎样?”
苏娜笑了:“不敢,过来和张小姐喝两杯。”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今天晚上,我哥在这儿为杨少接风,特别嘱咐我说,在场有位张小花小姐,是杨少特别的客人,不可以怠慢了,让我过来陪着,要是没陪好要唯我是问。我起初还当是谁呢,这不,都老朋友了,可不得好好喝两杯。”
郑家亮从苏娜身后过来,拉住了苏娜的手:“苏娜,算了。”
苏娜扯开了手,看着郑家亮,又看着张凤彩:“怎么,你心疼了?放心,我也喝!就一杯喝不死人。”说着,自己先满上一杯,又给张凤彩满上,整整一杯白的,就推到张凤彩眼前。
郑家亮看劝不住苏娜,又对张凤彩说:“阿彩,你别管她。”
呵,阿彩?
顾小七也想拦着,张凤彩听到郑家亮喊自己阿彩的时候却突然笑了,她对苏娜说:“这样喝没意思,你要想喝,我陪着你,来,混着喝!”她说完又取出了杯子,把白的红的啤的洋的倒成了一杯。“怎样?”
郑家亮急了:“张凤彩!你疯了吗?”
这样混着喝,一杯就得醉死。
他想过去抢过张凤彩的杯子,张凤彩却甩开了:“关你屁事!”
她瞪着郑家亮,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眼睛。郑家亮看着她,那场景仿佛几天前在咖啡厅里,分手的那一幕,他不敢再看。
顾小七也想再拦,张凤彩说:“我没事,”又怼着苏娜:“怎样?敢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明知道没必要,但她就是不想输。至少,气场上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