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又开始喋喋不休,刘依诺无力的抬头瞪了他一眼,银便识趣儿的闭了嘴出去了。
从那之后,刘依诺又开始了“哑巴”生活,仍旧每天只盯着窗外看,她的烧也一直不退,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说胡话,一惊一叫的,伺候她的两个丫鬟都跟着憔悴了许多。
银一有空就会来看她,跟她聊聊天讲讲笑话,可她不再搭话。
如果她再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会疯掉的,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诶,刘依诺,你不会是烧坏脑子傻了吧?痴呆了?喂喂……你好歹给点儿反应,别跟个石头似的。”
“主子。”茵茵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进来,“郁阁主来了。”
真是天降的好消息,银双眼放光,问道:“离?”
茵茵点点头。
“啊……太好了。”银欢乐地跟个孩子似的跑了出去。
跑出内堂,看到一男一女正朝着这边走来,银一怔,目光落到了那女子身上,娉娉袅袅的身姿莲步款款,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似有七彩的光。
谈笑中的慕容离瞧见了前方呆站的新,扭头对身边的女子道:“看那里,有座人型塑像。”
女子顺着慕容离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银,由心而发露出一个甜美笑容。
见到他们的笑,慕容离十分欣慰地说道:“这个地方,名叫海棠小筑。”
银终于回过神,激动的跑了过来:“海棠。”他冲过来一把抱起女子在原地转了几圈。
“咳咳……”慕容离假咳了几声。
银将海棠放下,用责怪的口吻对慕容离说:“你怎么把海棠带了出来?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与此同时,海棠将银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他原本俊俏的脸。
“哦。”慕容离一脸知错的样子,“外面太危险了,海棠我们回去吧。”说着就去拽海棠的手。
银打掉慕容离的手,把海棠抱在怀里,撇嘴道:“别碰我媳妇儿。”
慕容离一脸不服的说道:“这是我夫人。”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海棠出声阻止两人继续胡闹下去,问银,“不是说救下了刘小姐吗?”
银撇着嘴往后面指了指:“你要的王妃就在那间屋里呢,快去看看吧,发烧把脑袋烧傻了,其他的事过会儿再说。”说完就不再理慕容离,对着海棠说道,“海棠,我想死你了,你累不累?我带你去休息……”
目送两人身形离去,慕容离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迈脚朝前走去。
刘依诺依旧目光死寂的望着窗外,这世间最难说得清的便是一个“情”字,每个人都在为了一个“情”字纠缠一生。
从一个人出生的那一天,他便得到了他父母的亲情,之后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兄弟姐妹之间的手足情,朋友之间的友情,邻居之间的邻里情,师生之间的师生情,甚至于对一片土地,一汪池水都是有情的,但这各种各样的情之中,要数人间男女的爱情最让人捉摸不透,却也是最令人痴迷的!于是这世上便也就有了许多的痴儿怨女!
不知道刘依诺的爱情算不算的上痴怨二字,但这份情却是真真的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的心憔悴不堪,此刻她就这么的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连思考都是停止的,她怕自己一思考就会又想起那件事情,想起当时竹梓潇的模样。
慕容离站在门口望着坐在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目光黯淡死寂,哪里还有他认识的那个刘依诺的半点样子?
他看了无双阁送来的调查结果,将她的过去调查的越清楚,越感觉如今的她是一个迷,她和紫霄是什么关系?血洗聚侠山庄又是为了什么?又是什么事让她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连半点儿头绪都没有。
一阵风穿过窗户吹起了刘依诺的头发,刘依诺觉得一阵寒意随着那风一起吹来,明明都快到夏天了,为什么风还这么凉?又是一阵风吹来,刘依诺双手环住臂膀轻轻颤动了一下。
慕容离见到这一幕便从门口径直走到了窗边伸手便要关窗!
“不要关!”刘依诺却像是要失去什么似的急忙出声制止了慕容离。
刘依诺掀起被子赤着脚便下了床,长长的睫毛闪了几下眼便充满了氤氲的雾气,她伸着手向窗边走来:“不要关,不要关。”她怕看不到,再也看不到……怕看不到窗外的世界,怕再也看到竹梓潇。
就在刘依诺终于来到窗边却忽然倒了下去,慕容离手快的将她揽到了怀里,刘依诺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刘依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容离将她抱起,轻柔的放回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见她痛苦的皱着眉头,忍不住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又在她床头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回长平后,他去了一趟将军府,师母病重,师傅看上去老了许多。
在师母的病床前,师傅拉着师母的手哭着说:“离啊,你说,人活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为师现在好后悔,以前没有多陪陪她,你知道吗?为师从没这么害怕过。”
“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啊,为师在想,当年将你带回朝堂是对还是错?”
“人想要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孩子啊,越往前走,越无法回头,有时为师会想,如果你没有回到长平,现在是不是已经娶了心仪的姑娘,有了活泼的孩子,正过着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再遇到心动的人,好好珍惜吧,不要再发生沈姑娘那样的事,不管最后你走到哪一步,为师都希望有个人陪在你身边,而不是孤家寡人。”
慕容离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着过去的一切,一遍遍品味着师傅的话。
午夜时分,刘依诺皱着眉头面色痛苦,不断的冒汗,枕头都被汗水湿透了。
她梦到了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拿着涂了高浓度尼古丁的细针,面前的死刑犯抽搐了几下便不再有动静了,并没有血腥的场面,她对毒有着超强的兴趣,所以第一次杀人她也是选择了用涂了毒的针刺到了那人的死穴上。
这一幕真实发生的时候,她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死去,心中没有半点波澜,但在这梦中那人死前的那几下挣扎却成了她痛苦的根源,好似那一针是扎在了她自己身上。
当那个人的面孔终于消失,出现的是她自己的笑脸,那天真的带着对未来的希望面孔,双目纯净而没有杂质。
同样的一张脸笑容消失了,背景也变成了满是墓碑的墓地,每一座坟墓里,埋葬的都是她最爱的人,她叫住了离开的人,拿起刚从他那里偷来的手枪,决然的抵住了自己的脑袋:带我走,或让我死!
她还梦到了她和竹梓潇那段年少的时光,那时,所有人都是笑的,纯净的笑啊……
然而她看到了手中沾满鲜血的自己,目光冰冷的自己,她看到了竹梓潇眼中的伤,那双眼直直的望着她,直到她无法呼吸。
刘依诺这才明白在九年后的今天是不可能接着当年她离开时的故事继续演下去的,这九年的空缺,竹梓潇的生活中没有她,而她却也终于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拥有了财富,拥有了夺人生死的力量,在阴暗的训练室中汗如雨下,穿着各种各样的服装带着各种虚假的表情游走于各种各样的人之间,用尽各种光明的卑鄙的手段完成她各种各样的任务。
她忽然觉得自己弄丢了未来又割断了过去,整个人已不知为什么而存在……
最初的阳光明媚,最初的纯真笑脸,最初的欢声笑语,最后的阴冷黑暗,最后的冷酷无情,最后的鲜血淋淋。
阳光下的是她,黑暗里的是她,满怀虔诚祝愿所有人幸福的是她,冷酷残忍取人性命的还是她。
“啊!!!”
刘依诺终于从梦中醒来,那一张张笑脸,一双双满含咒怨的眼睛,曾经的现在的自己,以往的如今的竹梓潇,所有的恐惧,痛苦,不知所措在梦醒之后依旧在她脑中挥散不去……
刘依诺像是疯了一样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头又是痛苦又是大叫!
“不要!……不……不是的,不!!不要啊!!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整个人都是混乱的,只有那些深深的痛是清晰的!
“姑娘!!”
“姑娘!?”
守夜的丫鬟不停的叫着刘依诺想要安抚她。
“啊……滚开!!”刘依诺胡乱地推开丫鬟想要碰她的手,依旧大声的痛哭。
“啪!”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慕容离睡在她隔壁,听到声音就匆匆好了过来,只披了件衣服在身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头发也胡乱地披散着。
“出去!”慕容离朝丫鬟茵茵吼了一声,茵茵被吓了一跳,一句话也不敢说,退了出去。
慕容离坐到床边双手抓住她的手往下按:“刘依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