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相公却开始在她耳边唠叨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肆意妄为呢?为人处事,有时候需要隐忍知不知道?隐忍!”
每一次她都沉默不语,直到有一次飘零站起来说道:“雪姬正是因为不想隐忍,所以才想要聚集财势,只有一个人强大了,才有可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肆意人间。以后,生意上的经营交给我吧。”
飘零所言正是她心中所想,但对于龙相公的说法她虽口中不辩驳心中却是不承认的。
以前曾读《易经》,她记得其中有这样一句话:“与时消息、与时偕行、与时俱进”,她一直认为这三句话不论是对各行各业,还是各人,都堪称箴言。
她认为这次墨子年的事情追根究底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到“与时消息”。
出师不利的失败并未影响她的心情,为人处事她也依旧如昔。
转眼到了年底,年初一这天,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被雁城城主查封的赌坊竟然重新开张了,其形式和内容与以前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赌坊的主人变作了墨子年。
自从那日百花楼一舞,雪姬之名便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雁城的大街小巷,一些富贵人家便常常派人来百花楼请雪姬一舞,花妈妈谨遵雪儿的意思,对于前来请舞的人一一回绝。
久隐不出,久请不到,再加上忙新年,即使那一舞再怎样的惊魂,雪姬之名如何的被人传诵,终归是随着时间淡出了人们的心中。
元宵佳节,月上梢头,偕老带幼出门逛街猜谜,猜灯谜的、卖元宵的、卖小玩意儿的、玩杂耍的处处可见,好不热闹。一朵灿烂烟花在夜幕中迅速绽放有迅速消逝,接着无数朵烟花绽放……
“大家快看,开始放烟花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人纷纷抬头望去,却在天幕中见一五彩帷帐,四周被各色花朵包围,一个身着青莲色的女子坐在其中抚琴,乐符自指尖荡漾开来,声声若天籁。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女子身上,天边烟花竟也成了陪衬。
熙攘的人群静了下来,人们皆抬头仰望这忽然出现的女子,又惊又奇,怎滴会有人在空中抚琴?
“这是谁呀?”人群中有人问道。
“那……好像,是上次在百花楼跳舞的雪姬吧!”一男子眼尖,认出了雪儿。
“你别说,好像还真是。”另一男子说。
从店里跑出来的店小二站在门口说:“她不是失踪了嘛,怎么又出来了?”
“失踪你个头啊,人家那是神秘。”另一大汉道。
一锦衣公子憧憬道:“人长得美,舞跳得好,琴弹得也好,她是仙女吗?”
一个卖馄饨中年大妈听到,举着勺子骂道:“呸,什么仙女,就是一狐狸精,专门勾引你们这些不老实的男人。”
“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啊!哎!”一举着“神算子”的白头江湖道人叹道。
“……”
“……”
……
人群中有几个眼尖的汉子认出了女子便是上个月在百花楼跳舞的雪姬,一时间,议论纷纷。
龙相公在百花楼顶望到这一幕,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有些矫情的说到:“又是一场轰动,阿雪做人真是太不懂得低调了。”
赌坊的生意因一时疏忽而失败,百花楼倒是取得了不错的成功。
“以后这百花楼的收益绝不会低于那家赌坊。”飘零说完又对一旁的花妈妈道,“花妈妈,以后再有人来,你就告诉他们,只有每月十五月圆之时,雪姬姑娘才会出现,至于这场中的位子,价高者得,切记,不要加位子。”
一听终于要赚银子了,花妈妈立刻乐开了花,前阵子重装百花楼花了不少钱呢,如今终于可以赚回来了,连连点头称好。
龙相公在一旁望着天空中的人影,兀自点头感叹:“琴棋歌舞,蛊毒医术,赌技也是一流,真是让人赞佩,若是再改了那任性妄为的脾性,真可就堪称完美了啊。”
飘零闻言笑了笑,望着空中弹琴的那个女子,只觉得她是那样的矛盾,她的容颜是如此,她所便表现出的睿智与任性也是如此。
琴声悠扬,惹人心荡漾。
元宵夜,雪姬天边一曲,再次惊艳了整座雁城。
此后,百花楼前车流不息,不光是雁城,就连永康城的一些达官贵人也听说了雪姬的名声,纷纷前来相请,但无一例外的都吃了闭门羹。
雪姬日日也没闲着,带着龙相公数次探访雁城的死牢,想要聚集更多的财富,就必须有相应的人手,这些站在鬼门关前的死囚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本无生的希望,救下他们能容易获得绝对的忠心。
然而在她看来,并非是所有的死囚都值得去救,在救人之前,她会先考察一番。
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二月,十五这天,她又一次在百花楼献舞,赢得了许多赞誉。
因为位子没加,所以客人没有增加,但钱却是没少赚。
一舞之后,雪姬回到了后院,开始陪着飘零一起筛选手中的死囚名单。
飘零瞧着瞧着忽然不动了,雪姬见她盯着一个名单发愣,便问道:“飘零,怎么了?”
飘零伸手一指,落在名单上:“这个人,就是害得金家大公子倾家荡产的盐商。”
她口中的金家大公子是她丈夫金梅度的大哥,夺走他们夫妻本该分得的遗产的大哥,飘零从来都是叫他金家大公子,以前这样叫,是因为她一个大龄的冲喜媳妇不配叫他大哥,后来这样叫,是因为他的品行不值得飘零喊他一句大哥。
据她所知,燕国的盐是国家掌控最严格的物品之一,私贩食盐超过五十斤便是死罪,并非是人人都拥有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胆量的,听飘零这么说,雪姬顿时对此人来了兴趣。
雪姬看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玉红梢。
忽然,一阵吵闹的声音渐近扰乱了一室安静的烛光。
“让开!!”
“哎哟将军,雪姬姑娘说了谁也不见,奴家求您……”
“让开!”
粗犷的男声和花妈妈的哀求声交替传来,雪姬不禁暗暗摇头叹气,亏得她混迹风月这么多年,却是连个人都不会拦,这样低微的哀求声,除了使男人的征服欲更强盛还有什么作用呢?
雪姬朝飘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名单收起来留在屋内,自己则重新戴上面纱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响,她开门走了出来。
雪夜的寒风吹起了她一身殷红纱裙,与方才一样的惊艳妖娆,门外惊呆了的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赞叹道:“果然倾国倾城。”
说完之后便伸出手想要摘下她脸上的面纱,雪姬莲步轻移躲了过去。
男人痴痴的看着自己抓空的手,笑道:“有意思。”
雪姬见他身上棉袍的料子是南华云锦,便知此人身份不一般,毕竟在燕国这北荒之地穿得起南华云锦的便只有富商贵族,再加上刚才听见花妈妈称他为“将军”,心中对男人的身份便有了三分猜测。
“如此灵秀女子怎会沦落烟花之地,我为你赎身,随我回府可好?”男人说道。
雪姬浅笑嫣然:“将军怎知我是沦落至此,而非自愿栖身?”
男人微微一怔,许是没有想到雪姬会如此回答,一时愣在原地没了言语。
倒是跟在男人身边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子厉声朝着雪姬喝道:“将军看上你为你赎身,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还巧舌拖延,快过来谢了我们将军的恩与将军回府。”
文弱男子话毕,另一名壮硕大汉也说道:“就是,能被我们威龙将军看上,那是你的福气。”
大汉话音未落,便被男人厉声呵斥:“闭嘴!”
雪姬美目流转,巧笑道:“原来是威名远播的威龙将军,雪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将军恕罪!”
威龙将军费扬大手一摆,不与她计较:“罢了。”
费扬虽然神色有些木讷,但举手投足间皆带有一种威严的霸气。
这燕国有两位赫赫有名的勇将,一是飞龙将军苏泽源坐镇永康城,守护燕国宗庙,一是威龙将军费扬镇守平襄,守一方国土,世人合称他们为双龙将军,江湖中亦有“双龙出海啸,无人敢争锋”的传言。
暗淡的灯光照亮了雪姬的轮廓,却照不清她的眸光,一片昏暗中,明眸流转,一计涌上心来,她要快速打出百花楼的名头,这费扬不就是自己送上门的肥羊吗?
他已名声赫赫,借助他威龙将军的名声,必会事半功倍。
“雪姬是你真名?”费扬问道。
雪姬盈盈一笑,答:“家母姓雪,家父姓姬,我的名字取自他二人姓氏,至于是雪姬或者姬雪,全凭将军喜欢。”
费扬也就是找话随口一问,哪知她会说着这般弯弯绕绕,他是个没耐心的人,张口说道:“还是叫你雪姬吧,跟本将军回府,本将军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