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刮起了一阵清风,吹动了雪姬的头发,她走过去看着贺俊那双眼渐渐失去光芒,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他说她狠毒,但何谓狠毒?
人生在世,总是面临着许多选择,面临许多取舍,她不是比别人狠毒,而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取舍是什么,对于决心要舍弃的东西,她不会留恋,因为这时的留恋除了徒添伤悲之外,毫无用处也毫无益处。
有些东西,她舍弃,从来都是干净利落。
“王爷,王爷,雪姬姑娘,王爷晕过去了。”
刚才飘雪阁众人对付贺俊的时候一直没有听到慕容离说话,此时暗羽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雪姬立刻回神,对贺俊身上一阵翻找,在怀中发现了一个翠绿色的小竹笛。
竹笛上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黑色的疤痕蜿蜒缠绕,赫然是一条蛇的模样,雪姬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众人并没有听到笛声,但慕容离痛苦纠结在一起的眉毛却逐渐舒展开来。
蛊毒一旦进入体内,很难除去,好在这控心蛊是声控蛊,雪姬先用乐声将控心蛊安抚住,让它平静下来,至于解蛊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雪姬来到慕容离面前,看着他安静的眉眼,忽地有些难过,她并没有要刻意伤害谁,可为何他们的伤总是和她有着联系?
是不是真的要她什么都不管,这些人才能平安?
雪姬长叹了口气,否认了自己脑中的想法,就算是没有她,世人该伤还是伤,该死还是死。
又过了一会儿,刚才赶去雁城的人带着其七星蛊策马归来,雪姬命令他们留下安葬贺俊还有那些被慕容离杀死的华国侍卫。
“记住,此事一定要处理干净,不能有任何消息传入永康。”
“是。”
雪姬看了眼慕容离和竹梓潇,他们作为华国使臣,既然已经离开永康了,就不能再出变数,如若不然,鬼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
回到雁城之后,雪姬在安顿好竹梓潇之后,就准备继续为慕容离解蛊,却忘了她自己也是身受重伤之人,刚要前去为慕容离解蛊,头又晕起来。
她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十分苍白,跟贺俊交手时就在强撑,此时还在逞强,还好被飘零看见,将她拉去休息了。
这些人里能够拉住雪姬的也就只有飘零了。
斜阳夕照,在屋内洒下一片金光,柔和的光线淡化了慕容离脸颊的棱角,少了些冷峻。
昏迷中的慕容离模糊不清地不断地喊着“依诺”的名字。
飘零带人端了晚饭过来,将他的呢喃听了个清楚,暗羽跪在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慕容离。
飘零一阵唏嘘,对侍奉在床边的暗羽说道:“吃点儿东西吧。”
暗羽紧张地走过来,问道:“雪姬姑娘何时来为王爷解蛊?”
“雪儿亦受了重伤,此时正在休息。”
暗羽立刻露出些歉意,接着问道:“那……炎风怎么样了?”
“伤的很重,但未危及性命,已有大夫在照顾他了,请你不要担心。”飘零将饭菜放到一边,最后示意了暗羽一下离开了。
随后她又来到了竹梓潇的房间,麻醉的药力还没过,竹梓潇还在沉睡中,身上的伤口已经有大夫包扎过了,整体情况并不算是很严重,飘零向照顾竹梓潇的丫头简单嘱咐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
当飘零回到雪姬房中的时候,雪姬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粘脸上的人皮面具,她脸上施了些脂粉,使得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你要干什么去?”她伤的也不轻,应该多休息一会儿的。
雪姬贴好脸上的面具,说道:“我去看看慕容离和竹梓潇。”两人都出了事,她怎么可能安心休息。
“我刚才去看过了。”飘零走过去扶住雪姬,说道,“侯爷和王爷都还在昏迷之中,侯爷身上的伤并没有大碍,只是因为迷药的关系还没有醒,可王爷的蛊毒,你真的能解吗?”
雪姬的心逐渐静了下来,她看着外面已经落山的太阳,窗外只剩下一抹余晖在天际,最美不过黄昏,牵动人心。
雪姬没有回答飘零的话,而是说道:“飘零,我要离开这里了。”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对这里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我猜到了。”对雪姬的决定,飘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故人齐聚,逃不开的宿命,当慕容离和竹梓潇出现在雁城的时候,飘零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雪姬问道:“你愿跟我一起走吗?”从三年前相识,一直到今天,飘零跟在她身边,像姐姐像知己,有她在身边,她会心安,她不想和飘零分开。
飘零望着天际叹了口气,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开始,她不知道什么叫远方,所以也就从没动过离开的念头,后来,她开始憧憬那个人所描述的远方,可是她需要遵守约定留在这里等他,十三年过去了,她早已知道无论她如何等,那个人都不会回来了。
也许,离开故地于她而言,会是个不错的决定。
她于雪姬而言很重要,雪姬对她来说也同样重要,在她意识到雪姬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准备,飘零说道:“我已经传信去华国了,你可以随时把玉红梢叫回来。”
玉红梢就是最开始雪姬从死牢里救出来的那个盐商,金家大公子因为他而家破人亡,雪姬将他救出来后就送去了华国,一是需要他去华国联系供盐商,还有就是顾及飘零。
如今听飘零这么说,雪姬立刻放心了,她不再坚持没有结果的枯等也不在死守金梅度的孤坟,曾经的爱也好恨也好,都不在飘零心中了。
“飘零,你真的愿意同我去华国?”
“燕国这里原本是我和贺俊打理,如今贺俊不在了,你又要走,我一个人也顶不住,把玉红梢叫回来吧,华国那边,我去帮媚娘。”
“太好了。”雪姬笑道,“晚些时候告诉阿龙,把他一起带走。”
“他若不愿走呢?”
“他一定会走的。”
之后雪姬便让飘零帮她写了信去华国。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雪姬去看竹梓潇,他已经醒了,但身上有些伤,依旧躺在床上,大夫就在房里陪着他。
雪姬进来之后,将大夫叫了出去,她迈着小步子缓缓来到床边,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竹梓潇。
“白天的事……你……我……”她想就白天刺伤他的事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口。
竹梓潇明知那是最理智的选择,但是心中还是觉得别扭,看着雪姬极力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的窘迫模样,竹梓潇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明白,我不怪你。”
雪姬看得出他笑容的勉强,上辈子伤他的心,这辈子又伤了他的身,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来面对,最后只好说道:“你好好休息。”
从进去到离开,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期间她连看他都不敢看,雪姬来到门外忽然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十几年的执着到最后竟然开始变得无话可说。
“小姐?”站在门外的大夫看到雪姬在发呆,便轻声叫了一句。
“?”雪姬回过神,收拾了下情绪,又成了那个清绝的雪姬,“进去吧,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立刻告诉我。”
人低落的时候,连步伐都是哀伤的,雪姬本还打算去看看慕容离的,走到一半改了主意,准备回去休息。
“雪姬姑娘,王爷出事了。”就在雪姬转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暗羽忽然跑了过来,脸上是极不自然的焦急,“雪姬姑娘。”
“慕容离怎么了?”也许是因为他不常言笑,面部肌肉有些僵,不能用常人的情绪表情来看待他们这些暗卫,雪姬对他的怪异表情并没有怀疑。
“浑身冒汗,似是疼的厉害。”
难道是蛊虫醒过来了?事态紧急刻不容缓,雪姬立刻跟着暗羽来到了慕容离的房间,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来到床边为慕容离诊脉。
“蛊虫还在沉睡,怎么可能会疼呢?”慕容离的脉相没有异样,雪姬疑惑的看向慕容离,却见慕容离已经睁开了双眼正看着她,雪姬顿时不悦,“你骗我。”
她气愤的起身离开,却被慕容离抓住了手:“依诺……”
“慕容离,放手。”
原本将雪姬领进屋中的书暗羽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慕容离和雪姬两个人,慕容离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雪姬挣脱不了,便调运起内力来,然而她身上有伤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而慕容离功力比她深厚,她调动内力他也调动内力,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挣脱。
“咳咳……”雪姬不顾身体运功,身体终于开始抗议起来,她忽地轻咳起来。
慕容离缓缓松了手,问道:“你……不想看见我?”
雪姬揉着被抓红的手腕,轻声道:“你身上蛊毒未解,我就是不想见你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