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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众神的选民们(中)

在爱莎德威16岁成年礼宴会的那年,父亲终于找了个合适的买家谈了个合适的价钱,将她嫁给了一个男爵的二儿子,并且婚礼就定在三天后举行。但就在宣布婚礼的那天晚上,那个男爵的二儿子,一个肥胖好色的胖子,就在与女仆厮混的床上被一剑刺入了心脏。

接着就是一伙黑衣蒙面人在夜晚绑架了她的全家,放火烧了宅邸,将爱莎德威蒙面后装上马车带走了。

被药物迷晕后颠簸不已的旅途,爱莎德威只迷迷糊糊地睁眼几次察觉到自己被换了几次马车,还坐了船,最终被送进了一个大房子里。

在爱莎德威睁开眼睛前,她一直恐惧着自己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未来,无论在一个黑暗的监牢里光着身子醒来,周围全是被秘密收集而来要被贩卖出的女**隶。又或者是在某个富商和大贵族房间里的床上醒来,作为他的胬奴,终生都被囚禁起来。

这些未来她只要想一想都感到无比害怕,甚至于她还因为姑妈的教导,认为正是小时候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才招来了金币女士珀耳塞福涅的惩罚。她昏迷中还向珀耳塞福涅祈求道,如果这次遭难后能蒙神庇佑,回到之前那个平静美好的生活中去。那她以后每天都在清晨对着珀耳塞福涅的神像祈祷,每周礼拜日都去珀耳塞福涅的教会去做礼拜。并且完全抛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离经叛道的航海梦想,与那些旁路歧道离得远远地,安安心心、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回到那个贵族小姐,或者是贵族夫人的生活中去。

然后在爱莎德威真正醒过来后,他看到的既不是一监牢的女奴,也不是一个大床上色眯眯的老头。她被蒙上了眼睛,被人架着走进了一个大房子里。这房子里很亮,明亮的黄光哪怕透过厚厚的眼罩也能看到。一开始踏上的地板光滑齐整又坚硬无比,比自己摸过的最好的大理石还要好,进入房间后双脚所踏上的又是厚厚的毛绒绒的地毯,那柔软温暖的地毯比自己过去在付罗萨商店里摸过的最好的据说是从远东进口而来的地毯还要好,当时自己还很奇怪,明明书上说凤岐那里并不流行地毯。

最终,爱莎德威被架进了一个大厅,等透过黑布看到几个人影后,身后的人就压着她跪下,她顺从地下跪,身后的人就为她解开了眼罩。久经黑暗重见光明,强烈的光线一下子就透过了爱莎德威闭着的双眼射了进来。

几十秒后,爱莎德威感觉自己已经渐渐适应了强光,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一个金碧辉煌光彩万分的大厅便引入眼帘。高高在上的吊灯镶嵌着无数发光的宝石,大大小小的烛台油灯好像不要钱的一般燃烧在各个角落,将这里的一切都映射得是如此地光辉亮丽、光耀非凡。

在爱莎德威的面前,两把奢华繁复的椅子上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穿着一身厚重的绒袍,三十来岁,留着胡子,金发碧眼,长得英俊魁梧,气度不凡。坐在他左手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性,穿着一身简单轻薄的礼裙,二十来岁,也是金发碧眼,魅力非凡。

而在那位年轻女性的身上,戴着的那一对小巧的耳坠,当爱莎德威看向她的耳朵时,有些控制不住地张开了嘴巴惊呼了一下。

因为爱莎德威看到这位女士那对挂着淡绿色的天界石挂坠的耳垂上的,是一双比人类稍长微微翘起的耳朵。

是的,一个精灵,而且看外貌不是草原精灵和水精灵那些为了适应环境而有着明显外观特质的部族,就是不知道到底是高等精灵还是木精灵了。

“等等!带着天界石的精灵?”爱莎德威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来,刚想要环顾四周来验证下自己猜想。也就是这时候,她才看到自己的侧后方还有一张椅子还还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14.5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精致公主裙和蕾丝洋装,看上去精致漂亮地比商场橱柜里最好的人偶还要美丽。

但此时这位美丽的少女却正嘟着嘴,好像有什么事情惹得这位小公主有些不开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少女的脸蛋,和自己每天在姑妈的化妆镜子里所见到的一模一样,就仿佛一下子从镜子里走出来了另一个她,但生活轨迹和喜好,未来的人生却又完全不一样一般。

自己小时候在一本讲基础自然知识的大书上看到,左手右手能合拢在一起,掌心一至,对立相同。但叠放在一起时却又不能重叠,此即为手信相似。

就和少女与自己一样,看似相似,又截然不同。

“亚斯明卡.温尔白尼。”爱莎德威听到自己身后的男人在叫自己,但那个陌生的名字却又让爱莎德威一时间不能反映过来。她迷茫而顺从地扭过身体转了回来,望向了那个说话的男人。男人看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叹了一口气,他望了望爱莎德威身后的方向,那个女孩的位置,然后继续开口说道:

“亚斯明卡.温尔白尼。”男人再一次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你的生母是上一任王妃,山民大公的女儿,白漫家的以弗所.阿莱克斯塔。你自生下来后就在深宫里长大,一直到你15岁那年,莽古草原上的兽人王,白狮家的二儿子向你提亲。而你在一个月后就会随着使团出发,带着帝国为你准备的嫁妆,去到白狮部族里去,等到你16岁成年后,再与他完婚,你听清楚了吗。”

男人静静地看着爱莎德威,而爱莎德威则静静地盯着自己双膝所跪在的那块毛绒地毯上。产出这种羊毛的羊,只有在阿玛汗国靠近游牧民栖息地的高山上才找得到,而一块一米大小的这样的羊毛毯,在付罗萨的拍卖商行里,成交的价格通常在两百个狮鹫金币的上下。而这个几百平方米的宽阔大厅的每一处,都铺满了这样的羊毛地毯。

就好像这些羊毛并不是从羊身上剪下来,而是是从地里和杂草一样冒出来似的,爱莎德威有些嘲弄地想到。

这已经不是金钱所能衡量了,这代表了地位,资源,以及某种无可想象的权势。

“我明白了,尊敬的皇帝陛下。”爱莎德威深深地低下头扣在了地毯上,她的脸深埋在这用来被践踏的地毯里,双手弯曲,顺服而安然地跪拜着。

她臣服在了男人的面前,就如同他过去服从于自己的父亲,就如同将要服从但被这男人一句话所杀的未婚夫,就如同未来的那个白狮的兽人儿子那样,她除了听从,别无选择。

“我,亚斯明卡.温尔白尼,将在一个月后随行着帝国的使团前往莽古草原,去往我未来的丈夫,白狮家的二儿子面前。听命他,服从他,与他生活在一起,并在16岁成年礼的那天,与他结婚。劝建他,辅佐他,努力经营和维护起两国间友谊的纽带。为他生下后代,并在接下来的余生中都待在那里,成为一个不辱没王室风采和皇家威仪的帝国公主。”

在说完这句话后,爱莎德威并没有抬起身体,依旧深深地埋着自己的头颅,等候着对方的发落。

而在听完她的这番话后,男人叹了口气,女人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那位帝国的小公主,则微微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用一种愤怒和不屑的目光盯上了爱莎德威的后背。

而爱莎德威呢?在埋着头时,她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先是舔了一下嘴边的羊毛地毯,然后又咬住一簇咀嚼了起来。

她还记得在她小时候,母亲在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每当图册和故事里出现“枕在香甜的羊毛上睡着了”这句话时,无论主人公到底是枕在枕头,毛毯,衣服还是一只活生生的绵羊身上时,年幼的她都会好奇地向母亲提问,羊毛真的是香甜的吗?

而这时候母亲总会回答,是的,就和你的羊毛枕头一样,香甜的羊毛,会把人带入香甜的梦境中去,快睡吧,孩子。

但虽然当晚自己枕着香甜的羊毛枕头做了一个香甜的梦,但当自己第二天舔了舔房间里的羊毛枕头,羊毛毛毯,羊毛衣服,甚至养在马厩里的那只每天用来挤奶的大母羊和那几只小羊羔后。这些羊毛却全都是苦的,咸的,一点也不香甜。

而在自己气匆匆地质问母亲是否骗了她之后,母亲只好苦笑不得地解释道,那也许是这些羊毛还不够好不够纯粹。她知道在阿玛汗国靠近游牧民栖息地的高山上生长着一群白羊,它们健步如飞,能够灵巧地在高山峭壁间跳跃。而它们吃着高山上最鲜嫩的青草,喝着最干净没有杂质的露水,身上的毛被最纯净最直接的日光照耀着,而它们身上的羊毛就是世界上最好最香甜的羊毛,就和清晨的牛奶,就和蜜罐中的蜂蜜一样香甜。

当时的自己,被母亲的话语所震撼,单纯地,憧憬着那样的羊毛。从那之后,她知道了在山与海的那边,在最高最靠近天空的高山上,那里的白羊只以青草和露珠为食,身上的毛香甜而又美好。

就如同一个甜美的梦一般,一个少女的梦境。而后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那些未知的地方,那种好奇心和原始的动力,全都来源于那个母亲口中的,香甜的羊毛。

但,在自己见到羊毛就要舔一舔,嚼一嚼的年纪,自己从来没见过那个最好最香甜的羊毛。而在自己长大后,见到了商人口中最好的羊毛时,自己已经不能再去尝一尝它是不是真的那么香甜了。

就这样,那份最初的话语和最初的向往,一直埋藏在她的内心深处,即使后来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姑妈的教导,那份香甜的羊毛却就和那些美好的梦境一般,始终都没有忘记。

“而现在。”爱莎德威吐出了那簇被打湿了的羊毛,心中默然地想到。

“它还是咸的,哪怕这是一块供皇帝所御用的羊毛,它依旧是咸的。”

爱莎德威发现自己的呼吸有点颤抖,她蹭了蹭自己面前已经有些湿润的羊毛,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满是泪珠了。

“如果它味道不是这么糟糕,又咸又苦的话。”

“那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而流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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