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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番外:罗睺篇

罗喉的主题:很明显的,历史与英雄。

罗喉的出现,对我真是一大惊喜。因为这个传说中的魔头,出现在一个局势混沌暧昧的年代,前有太学主之乱,后有佛业双身呼之欲出。在这个天时地利都达到一个配合的好时机,唯一欠缺的是人和,当老大说罗喉未来可能成为正道的助力时,我对老大提出罗喉的设定蓝本:

一个埋葬于历史下的英雄。

历史是什么?

我们没有时光机,所以无法回到过去了解真相,所有的盛世乱世只是史书上的一篇记载,所有暴君明君也不过是史官笔下的几句文字。研史者自然要从各式各样正史野史的夹缝中摸索寻找真相,而写出来的真相是否就是确实的真相?基于这样的想法,罗喉以一个历史上的暴君形态现世,带来了杀戮与破坏。一出场就屠戮了月族,更因杀了银血而与夜麟结下不解之仇。

历史的真相暧昧不清,为了凸显这点,小三子故意设计出各种不同版本的历史,实际上,内部设定有一本完整的版本,但剧情中故意不将他全部说清楚。因为历史的模糊既然作为主题,为了强调每一位陈述历史者的个人利益不同而故意偏差扭曲历史,几个版本的历史可以说各有错漏。沧海平口中的历史,刀无极口中的历史,公孙夺锋口中的历史,便各有微妙的差异。甚至罗喉自己也隐匿了真相,在面对千叶质问当年因何而死时,罗喉保持沉默,而只将当年被杀的仇恨放在天下封刀。主因是罗喉想藉由隐匿历史的真相逼出这名当年的仇人。而完整又真实的历史面貌,我留给观众去拼凑,其实我总认为还是留下太多的线索了,或者让他更加模糊会是一件好事。

英雄是什么?

在斩杀邪天御武时,罗喉以为自己得到了答案。

决战前夕,兄弟询问罗喉在战后的打算,罗喉迟疑不语。其中一名兄弟这样说着:

大哥是英雄中的英雄,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第一伟大的人。他一定能建立一个伟大的帝国,成为万世敬仰的对象。(翻译:大哥是对的!)

这时的罗喉,他有理想要建立一个伟大的帝国。作为斩杀邪天御武的人选,他背负着十万人的性命,更背负着兄弟的命运。他必须是个英雄。在第十九集,罗喉回忆他与君凤卿最后一次的会面。君凤卿说道:

我与两位兄长都相信大哥,整个天下,唯有大哥拥有与邪天御武一战的能力,你是真正的英雄,所以我们甘愿为你牺牲,为你而死。我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代价,我们仍然拯救了西武林,甚至是整个天下。

你不能辜负这般仰望你、追随你的子民,你要在此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国度。一个伟大的永恒国度。大哥,这是你的责任。

却没想到在文人笔下的浪漫与豪壮,在现实中确实丑陋与残酷。

和平降临后,权力斗争将罗喉污名成为暴君。罗喉是英雄主义的信奉者,不只是他曾经接受过英雄的欢呼,更重要的主因,罗喉心中最珍惜的情感,当年与他同进退共生死的三名兄弟。他们将成为英雄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英雄这两个字,是罗喉对兄弟的承担,可笑的是,罗喉兄弟的功绩,在最后也被历史所抹灭。

于是罗喉愤怒了。

你们既然说我是暴君,我就不能枉担了这个虚名。

当太平盛世来临时,英雄成了最无必要的存在。要让英雄永远存在,就要让人民永远期盼英雄,让战火持续不断。这是罗喉的英雄论,也是他与黄泉对答当中,逐步揭露的压抑与愤怒。

愤怒的罗喉选择报复,将屠杀从天都蔓延出去,最终在月族殒命。至于月族为何杀罗喉,其实不难推敲,当时的罗喉已经是暴君姿态,所经之处无处不是战火,月族联合醉饮黄龙与刀无后斩杀罗喉,自是必然之举。

在历史、英雄的命题当中,宿命总是不可缺的悲剧一环,我无意在此免俗,因为历史总是不停地重复着犯错的轨迹,罗喉因邪天御武而成英雄,也因杀邪天御武而成暴君,因邪天御武而复生,最后因邪天御武而死,这当中因果宿命纠缠繁琐。可以说,他这一生的命运都与这个他所斩杀的魔头紧紧相关。若有眼尖的人会发现,我其实是借镜了希腊神话与北欧神话中关于悲剧英雄、诅咒宿命的基调。谁说英雄杀了魔龙,就一定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故事基本上到此已经有了雏形,罗喉注定的结局就是死于邪天御武的继承者。在四十集的故事中,我必须作出适当的剧情安排,前十五集是罗喉的暴政,从天下封刀对上罗喉,天都围城战,这一段强调在历史的阴影下,众人对罗喉的成见,甚而群起围攻,当然也铺成了罗喉的英雄论,前面说过,罗喉是英雄主义的信奉者,他尊重死战的英灵、不屈的勇者,所以他对银血与九州一剑知给予相当的礼遇与放水。九州那搏命一剑确实是能碰到罗喉的,代价是必须付出生命,面对如此令人动容的牺牲与勇敢,罗喉选择让九州活下去。这一段剧情,是埋下罗喉作风的伏笔,看似暴虐底下的情感。

天都大战后十五集是逐步掀开历史的面纱,第十六集开始,我用一个大战前的回忆作为开端。这里的钥匙人物是君曼睩,而开启人物则是黄泉,最后由枫岫主人来总结,再次感谢某八叉的大力赞助。君曼睩的出现,让罗喉回忆起过往的兄弟,那他记忆中直到最后仍没背叛他的亲人。黄泉给罗喉似曾相识的感觉,孤傲的狼,一如在天都天台的他一般寂寞,罗喉知道黄泉的目的,但也愿意让黄泉留在身边。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感很复杂。这个容后再述。枫岫在罗喉第二次身亡后,给予罗喉第三段人生的建议。罗喉是真心想要带来战火吗?亦或者他只是愚蠢的报复?以罗喉的智慧,他怎会勘不破自身所谓的幼稚?枫岫提起他的兄弟,至此,罗喉终于找回原本的初衷。

最后十集,便是寻回初衷的罗喉几次帮助素还真,最后回归于邪天御武的宿命纠缠,当一切结束,邪天御武与罗喉俱亡,而双方各自留下了继承遗志的人。

武君这一生算是个英雄吗?我觉得这个答案颇值得深思。对月族的人,对被罗喉所伤害过的人,在他曾经的暴虐残杀下身亡的人,绝不会给他这样的评价。但他也曾经拯万民于水火,最后为自己的过失弥补。这样复杂的际遇与性格,造就罗喉冲突又矛盾的一生。

在罗喉三段人生中有三个最关键的人物,就是枫岫主人、黄泉、以及君曼睩了。先提枫岫主人,当年邪天御武作乱,指点罗喉以血云天柱杀掉邪天御武的人,正是当时化名为天舞神司的枫岫主人,枫岫的帮助虽然使罗喉成为万民敬仰的英雄,却也让罗喉陷入了与邪天御武纠缠不清的宿命。

我不介意,再作一次最相信你的人。

深知一切前因后果的枫岫,在罗喉成为暴君后,仍然坚持信任罗喉,以君曼睩进入天都,欲唤回罗喉当年的初衷,枫岫在这段剧情当中,扮演一个「全知者」的角色,唯有他了解历史的真相,但他却选择了隐瞒,隐瞒的原因,一来是枫岫深知要让世人相信罗喉,绝不是一两个人替他理清历史的真相即可;二来,枫岫深知罗喉是个坚毅且坚守信念的人,当他决定走上征战之路,便不轻易动摇想法,简单的劝告根本不可能让武君回头。而最能打开罗喉心门的人,也只有罗喉结义兄弟的后人。

天都围城战结束后,在将士的喜悦中,罗喉一个人孤独的在钟楼凭吊兄弟,曾经在野火堆旁同生共死的誓言,最后只遗留他一人活在这世间,纵然有超凡绝世的能为,纵然有号令万人的权威,他仍是孤独的。因为世人畏惧他,却从没触碰到他心底深处的寂寞,还有那份迷惘、愤怒、与破碎。

对人民的报复是无止期的,但无论怎样报复,他都无法让他自己、让他的兄弟,重新再当回英雄。那这报复要报复到什么时候?到死为止吗?他也确实死过了。

当他重生时,或者他只想问:「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

如果没有活过来,就不用在面对这堕落腐败的世界。

既然我活了,我就要继续报复。一直到我再断气的那一刻。

永无止境的报复,反倒成了罗喉自身的禁锢。

或者说,这时期的罗喉对「活着」这件事情是厌烦的。当然不是一个等死的心态,而是一个寻求解脱的心态,一个把他从无尽报复的恨火中解放出来的心态。

也因此,罗喉对于协助他复生的沧海平与佛业双身,始终都是抱持着还「人情」不是还「恩情」的态度。

罗喉潜意识中的解脱不能,使他对三名动机不纯的投靠者,均采取放任态度。这三人分别是玉秋风、黄泉、君曼睩。

玉秋风进入天都后,罗喉自然看出她是为了刺杀而来,但罗喉选择与对待黄泉同样的放任态度,要看她要如何去完成这样一个艰巨任务,黄泉看着与他有相同目的的玉秋风,某方面来说,也起了一种同调情感,虽然他或明或暗的阻止玉秋风进行这场胜算近乎零的赌注。但躁进的玉秋风却不能体会黄泉的苦心,在她心底,黄泉终究是天下封刀的敌人,这场无谋的刺杀当然失败了。黄泉让玉秋风死得其所,保她回天下封刀。在玉刀爵带着君曼睩在此来访天都时,罗喉故意提到玉秋风之死,于是有了这样的对话。

罗喉:丧女之痛,还让你心心念念吗?

玉刀爵:意图刺杀武君,吾女确实该死。

罗喉:她该死,不是因为她刺杀吾,是因为她失败。

这是一则双关语,其实可说是三关语。

想刺杀罗喉并不是该死的理由,该死的理由是因为:

而在这双关背后,还隐隐藏着没有成功完成罗喉期望的该死之处。

类似的台词,在回龙三巅的围杀战役中,罗喉豪气干云的那句话——这一战,千万别让我活着回去。

除了豪情与自信外,这一句话其实也隐含着罗喉对人世厌倦的心情。来吧,尽情的围杀我,千万别让我失望,让我失望你们会付出惨重无比的代价。

君曼睩继玉秋风之后进入天都,让罗喉意外找到他兄弟的后人,这是罗喉最大的挂念,也是他失而复得的亲情与羁绊。罗喉是个重情的人,不可否认的,罗喉将他对兄弟的情感移情到君曼睩身上。

君曼睩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一点留恋,也许这个世界也不全是坏事吧。罗喉大概是这样想的。

罗喉知道君曼睩的来到也是一场算计,但是他不在乎,因为君曼睩是他兄弟唯一遗留的血脉,两人间的互动是长辈与晚辈的,罗喉从不拒绝她任何要求。而君曼睩也在与罗喉接触的过程中,触碰到罗喉内心柔软、脆弱的一面,让罗喉逐步回想起当年结下的誓约,当年对兄弟的承诺。这是很重要的关键,若没有这个关键,任凭枫岫舌灿莲花,也无法唤回被失望与愤怒掩盖心志的罗喉。

如果只是得到罗喉的疼爱,君曼睩是不可能改变罗喉的。其实君姑娘是个外柔内刚的角色,表面上她柔弱顺从,实则刚毅果决,在面对刀无极的恳求时,为了苍生毅然放下即将到手的幸福,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受到这样的礼遇,却还是勇敢地进入天都这个龙潭虎穴,也因为她的特殊身份与她的果敢,才能一步步打开罗喉的心门。

第二十三集,君曼睩看完了天都制典,询问罗喉为何不照上面所写的去治理天都,却被罗喉反驳天都的子民只需要战争,两人一番争执后,君曼睩说:

我认为,能写下这样善待人民的规章,先祖必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无论怎样,他不会怪罪他的子民,只会想出更好的统治方法。

这一句让罗喉哑口无言。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早已走向了背离当年的理想,更背离了当年兄弟的道路。

在得知历史真相后,君曼睩着手写史,她对罗喉坦言,她会诚实的记载罗喉的功绩与罪过,武君身亡后,君曼睩将自己整理的资料交给素还真背书,为历史留下最后的真相。就算今后的史册,就算所有的人都将你当成灭世魔头;真正的历史,还有我,还有虚蟜,我们会为你永远传颂下去。

这句话,君曼睩姑娘确实做到了,听到了这句话,即便是罗喉,相信心底也会有一股温暖,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他所付出的。

若说君曼睩的影响是由内而外的,柔软的,温和的。

黄泉的影响则是由外而内的,激烈且尖锐的。

他以挑战者之姿登场,用桀骜不驯的态度,跟一个复仇者的心态进入天都,时刻注意刺杀罗喉的机会,这个天底下最敢吐槽罗喉的人,有着与罗喉许多相似之处,寂寞、孤冷,罗喉活在历史的阴暗面,夜麟藏身于月族阴影处,他们同样以杀戮征战作为报复的方式,却又割舍不下对兄弟的情义。罗喉在黄泉身上看到部分的自己,黄泉在罗喉身上看到追随的身影,两人亦敌亦友,亦师亦兄,虽然黄泉与罗喉的对谈中,黄泉多数扮演一个「聆听者」的身份,罗喉给了黄泉很多问题,但这些问题不仅质疑着黄泉,同时也质疑着罗喉自己的信念。英雄这条道路,结果只能以征战作为存在的方式吗?如果这样,就让战火燃烧这片大地吧。

黄泉给罗喉的冲击,是他得到了另一个知己,君曼睩是过去兄弟的投影,而黄泉却是罗喉新的人生新的朋友。也可以说,黄泉是罗喉重生后最了解他的人。当然,罗喉也是最了解黄泉的人。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有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黄泉在天都中逐步的深入了解罗喉内心,渐渐地也认同接受了罗喉,这复杂的情感不时的纠缠着黄泉,使他动摇。但黄泉知道自己的任务与目的,直到罗喉曾夺走他不可取代的东西。所以在罗喉重伤垂危时,黄泉虽然动摇,却仍然对罗喉做出致命一击。

但也因为这份认同,让黄泉愿意舍命保护君曼睩,回天都带走神之子,一路血战到寒光一舍。

可以想见,在最后危机关头,地狱重生的罗喉再次出现,黄泉内心可真是复杂无比又满不是滋味吧。

寒光一舍中,黄泉伤势未愈便急着离开,罗喉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为由挽留他,却被他拒绝,同时给了罗喉一段很尖锐地回应。

「其实你没有这么伟大。我说在你心里,你没有这么伟大。在他人的眼中,你是高傲而自信,在我看来你只是虚张声势。」

若不是最了解罗喉的人,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救世武君亡于被篡改的历史,灭世罗喉死于黄泉的那一枪,第三段人生,枫岫对罗喉提出最后的问题。

那我再问你,你期望的结果是什么?

当年冒险诛杀邪天御武的你,所希望的是这样的结果吗?

我说,到了你这个年纪,就别再任性了。

当然最后还不能忘记把他的兄弟搬出来压一压。

这样的报复,终归是累了,最后的一段人生,罗喉要走自己的路,走回那个兄弟期盼的道路。无论这个结局是否美好,那才是他自己衷心想选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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