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例会要宣布一些事情,韩世袭特地参加,但靖霆没有来旁听。韩世袭扫了一眼他的空位,向思诺投去疑惑的目光。思诺把目光转向重新入职后第一次与会的贞贤,贞贤转头与韩世袭目光交汇,眼神中已经少了许多不自在。世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猜想应该是冉冉在,靖霆在陪她,他快出国了,做父亲的怎可能不了解儿子的心思,就多给他们一点点时间。何况,因为曾经与贞贤有山盟海誓般的约定,与水宇也有惺惺相惜的兄弟之情,自从与花意结合后,更是自觉亏欠水宇与贞贤,对冉冉,他有着超越自己亲生儿子的疼惜,冉冉受伤,他也一直觉得惋惜。所以,便也不再追究,立即进入角色聆听会议报告。
常规的上月总结、本月计划过后,韩世袭发言:“今年上半年公司的业绩并没有达到年初设定的目标。转眼一个月又过去,我发现大家并没有什么动静。各个部门的新季度规划也都是陈词滥调,都只是将前一季度的计划改个日期吗?”
艺术总监蓝印考原以为总裁的老相好在,今天要宣布她的入职,会议氛围应该会很和谐,怎知总裁的一席言语打碎了他的完美计划,他本想以轻松诙谐的语调提出设计部门的最新创意,在新的艺术顾问面前好好展示一下,结果现在他应该怎么往下接话呢,要是所说的不是韩世袭乐于听闻的,直接被他怼了,岂不很尴尬!算了,还是先不说了。
“蓝印考!”韩世袭指名道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蓝总监低头郁闷了了一阵,便抬头向总裁微笑。
“听说你们设计部有新的创意,越来越多的时尚杂志来势汹汹,对DOSE主刊造成一定的影响,你们有应对方法?”
蓝印考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会比较讨喜,这时,贞贤先开口了。
“不好意思,我先来说吧,”贞贤顿了顿,向大家先补充了一句:“我是才入职的艺术顾问。”
在座与会的谁人不知沈贞贤,总监蓝印考更是把她奉为偶像与女神。
贞贤出于礼仪,还是站起来,正式自我介绍。
“对,从今天开始,沈贞贤就是设计部门的艺术顾问,蓝总监,要尽快帮助贞贤熟悉你们部门近三年的人力资源以及业务情况。”韩世袭顺势宣布沈贞贤的重新入职。
贞贤向世袭微微点头。
“当然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蓝印考附和,感觉暂时不用他发言真是逃过一劫。
贞贤继续说:“DOSE经过二十年的发展,目前已涉及房产、娱乐、教育、公益等多个领域,这些也都成为收益的主要来源。但是,我们没有向电视台、网络投放广告,也没有请明星代言宣传,DOSE主刊是我们最主要的宣传渠道。DOSE创立以来,主刊一直就是公司的门面,是公司对外交流最重要的窗口。不管什么时候,它的地位都不能被取代。”
贞贤略作停顿,看见世袭向她投来欣赏的眼光。
“早期,DOSE主刊会将公司最新状况对外有个适度的开放介绍。这种介绍一般夹杂在人物专访、新品介绍、品牌推广中,不会让人觉得刻板、突兀,而且,品牌限于与我们公司有合作的商家。”贞贤讲到了关键点:“DOSE主刊不是广告宣传册,如果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毫无选择地刊印与我们公司毫无关系的广告,那这与街上派发的广告单还有区别吗?明显降低了DOSE主刊的时尚水准,也就影响了公司在时尚界的地位。从长远来看,明显不利。”
蓝印考的心脏就如过山车,这会儿又荡到谷底,原来韩世袭先前只是点到即止,这会儿沈贞贤是在深入剖析。俩人的靶点均是设计部门,因为DOSE主刊虽然是由编辑部、宣传部负责,但除了文字以外,涉及品牌、人物的具体实质内容均由设计部门设计、规划,然后由宣传部安排摄像组拍摄,得到的画面还需由设计组统筹、修饰,再最终由编辑组排版。所以,DOSE主刊质量平平,设计部门难辞其咎。
这俩人果然曾经是般配的一对儿啊!蓝印考心中感叹。
“确实,参差不齐的广告是目前比较突出的问题,”韩世袭接过话题,“DOSE主刊直接关系着我们公司的形象,蓝总监,我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你能给我一份整改汇报,最重要的是,下一期的DOSE,我就要看到成效!”
雷厉风行向来就是韩世袭的做事风格,蓝印考稍有些委屈,虽然他是艺术总监,对设计部门总负责,但是对外公关,以及最终杂志成刊的把关不只他一人,总归有个把唯利是图的小喽啰因为各种关系而越俎代庖,做了这些似乎无伤大雅的事情,但是这些与DOSE无关的广告确实降低了主刊的品味,而主刊作为面向公众的公司窗口,主要面向中高产阶级人士,在圈内提高公司影响力方面起到至关紧要的作用,如今,伴随着主刊销售量的减少,公司的年收益每况愈下,作为总监,他难辞其咎。
蓝印考端正了一下玩世不恭的态度,认识到今日例会的非比寻常,便清了清嗓子说:“对于总裁和顾问提出来的问题,我们设计部门一定会认真面对。我工作上确实有失职之处,给公司带来了损失,我感到抱歉!”蓝印考起身向世袭鞠了个躬,然后接着说:“我会在十天内对广告问题进行调查,由我部门率先作出整改工作汇报。下半月出刊的新一期DOSE绝对不会再有类似情况!”
韩世袭略感欣慰,向蓝印考点头示意。蒋思诺望了望蓝印考,瞬时觉着他还是有几分男人味的。沈贞贤也向蓝印考投去肯定的目光,其实包括她在内,都能理解蓝总监的不易。
会议气氛稍稍缓和,这时靖霆进来了:“对不起我迟到了,一点个人事情耽误了。”
“靖霆来了,”水宇开口更是将例会的氛围变得温馨起来:“正好我们把另一件事情和大家宣布一下,大家都知道靖霆是DOSE的接班人,其实他也只是个孩子,这两年,他跟着总裁和我在公司学习、熟悉业务,牺牲了他该有的青春玩乐时光……”
“杜总,这些就不必说了。”韩世袭就是希望靖霆能提早成长。
水宇明白世袭的用意,便继续说:“虽然这两年他确实成长了不少,但毕竟在专业方面还是缺乏历练的。今年他结束了高中课业,将去纽约大学深造。这虽然是韩家的家事,但也是我们公司的大事,等他学成归来,便直接进入公司高管层正式接手相关工作。”水宇看了看世袭,然后便将目光落在妻子身上,贞贤微微浅笑,便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会议文件。
蒋思诺接过杜水宇的话,接着说:“这个月底我们计划在滨江洲际酒店为靖霆举行欢送会,到时公司会请一些商界、时尚圈、娱乐圈的大佬以及名人,还有与我们有长期合作的客户参加,意为向大众表示我们的决心,一改近年来公司的萎靡状态。”
参会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靖霆见会议已进入尾声,没什么重要事情,思绪便回到半小时前。
那会儿,还在安慰冉冉的靖霆听见门口有声响,其实是装有祛疤膏的盒子倒在地上发出的响声。他走到门口,看到了祛疤膏,靖霆抬头扫视四周,看见了在不远处等电梯的林雯。靖霆认为林雯是个好相处的女孩,而且经过之前在画展的事情,她对冉冉也很友好,再加上林葳蕤婚纱即将入驻DOSE,便叫住了她。
“林雯!”
电梯门打开,林雯驻足,回过头看见靖霆正站在走廊。随着电梯门关闭,林雯便缓缓向靖霆走去。
“我听说冉冉受伤了,留下了伤疤,我让妈妈拜托朋友寄来了最好的祛疤膏……”林雯顿了顿,“我敲过杜叔叔的办公室门,他不在,所以我就逛到总裁办公室,看见门没有关紧。”林雯想到了靖霆亲吻冉冉的那一幕,有些忐忑,掩藏好内心的慌乱,继续说:“我听见你和冉冉的说话声,觉得不方便打扰,便把东西放下了。”
靖霆很绅士地招呼林雯进办公室坐一会儿:“你一直都很关心冉冉,进去吧,冉冉应该很高兴再见到你。”
林雯应和着跟着靖霆进了总裁办公室。
“嗯?”冉冉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正在思考眼前的熟人叫什么名字,“林雯姐姐?”冉冉稍有些怀疑。
“我就一个月前和你见过一次,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林雯惊奇冉冉的记忆力。
“我喜欢的人我都会记住的!”冉冉欢欣地说,虽然双眼还红红的,但忧伤之情早就因为靖霆的安慰烟消云散,更何况林雯的出现,更是让她有了些许兴奋。
林雯笑着看着冉冉,靖霆松了口气,冉冉的情绪总算是稳住了。
“林雯姐姐,你好漂亮呀!”冉冉继续说着,似乎想把内心对林雯的喜爱全都表达出来。
林雯被冉冉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抿嘴,靖霆见状,便打断冉冉的话语:“我还没有问你,你今天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办公室的?”
冉冉想了想:“妈妈带我来的。”
靖霆听到冉冉提起沈贞贤,知道她是来参加例会的,这才发觉楼下例会已经开始半小时,他纳闷今日怎么没有父亲或者思诺的电话提醒,他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思索着剩余的会议内容里是否有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怎么啦,靖霆哥?”林雯看见靖霆翻看手机,脸上的表情肃穆了一些。
靖霆回过神:“哦,没什么。”然后靠近正在用手揉着朦胧的双眼的冉冉,“都是你啊,害得我没法去开会了!”靖霆故作责备状。
冉冉意识到自己真如妈妈所说,打扰到靖霆了,变得惭愧起来,很认真地说:“那……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吗?”但双眼还是露出些许不舍。
靖霆抚摸着冉冉的脑袋,咧嘴笑了起来:“嗯……那就不去了吧!”正说着,林雯提议:“靖霆哥,那你去开会吧,也许有重要的事情呢。”她看了看冉冉,“会议应该不会再持续多久的,我在这里陪冉冉待会儿,等你回来!”
林雯友善而有说服力的建议令靖霆无法拒绝,都有人陪伴冉冉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参加例会呢,总不能表现出自己此刻有多么想陪着冉冉吧。
靖霆看了看冉冉,还是觉得有必要与作为艺术顾问身份的沈贞贤在会议上见个面。林雯比冉冉年长五岁,看上去俨然一个小大人,便向林雯点头示意:“那麻烦你多照看她一下。”
林雯答应了,靖霆一把抱起冉冉,把她从桌上转移到更为安全的沙发上:“你呢,就乖乖地在这儿待着,”想着刚刚冉冉出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一再强调:“哪儿也不许去!”
林雯被眼前的画面暖到了,她似乎是站在画框外的欣赏者,真想融入进去。之前,她欣赏靖霆的天赋异禀,赞叹他的奋发图强,现在,进一步感受到靖霆对冉冉的关爱与深情,一直骄傲甚至有些自负的林雯瞬间觉得自己异常渺小,竟羡慕起冉冉了。
“嗯!”冉冉十分郑重地点头答应。
于是,靖霆顺了顺冉冉的衣裙,捏了一下她的左耳垂,便出门下楼了。
会议还在继续,现在是例行汇报各个部门的上个月业务数据。这边,冉冉和林雯在随心交谈着。
“你和靖霆哥一直在一起吗?”林雯问。
“嗯?”冉冉想了想:“嗯!”
“你喜欢他?”林雯问。
“当然喜欢啊!”冉冉回答:“冉冉最喜欢靖霆哥哥了!”
林雯见冉冉不假思索地回答,想想,自己和她都是小孩子,连自己都不明白其中所以,更何况眼前这个娃娃!所谓喜欢就是小孩儿对对方的依赖与信任罢了。
“林雯姐姐也喜欢靖霆哥哥,对吗?”冉冉掩住了笑容。
林雯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震惊了一下,不明白为何此刻就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般心绪不宁,已经感受到耳根至脸颊火热般灼痛。
林雯笑笑,不知该回答什么,内心却有一丝糖果般甜意。
想到刚刚送来的祛疤膏,便从茶几上拿起,拆开包装。
“冉冉,把这个涂在额头上,伤疤就会变小哦!”林雯诱惑着冉冉说。
冉冉举起双手,护住额头,“不要!那个是靖霆哥哥种的草莓,他才浇过水!”
林雯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原来,靖霆哥是这么安慰冉冉的,好甜的谎言!要是靖霆能如此对待自己,那我也愿意在额头甚至脸上留下疤痕!自从和妈妈在一起后,这是林雯第一次自我感受到卑微。
林雯放下手中的祛疤膏,转换话题:“那不涂了,我们讲讲靖霆哥哥吧!”
冉冉放下了小手,瞬间来劲了般,双眼闪耀着光芒,滔滔不绝地说着靖霆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孩子,是那么喜欢说话,尤其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与事,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但聆听者已然能全部明白。
林雯了解到,六年来,靖霆参与了冉冉的成长,或许,他的身份只是她的兄长?无论如何,靖霆也未成年,那种不可言说的情感谁对谁说了算,他懂?她不懂?他也不懂?或者,没有。林雯觉着自己年长于冉冉,从某种角度来说,也许自己离靖霆更近一些,她想参与到他们的世界,迟到了六年,她想赶上。或者说她想进入靖霆的世界,也想爱护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准确地说,爱护靖霆所爱的小妹妹。还是对自己坦白一些吧,何必对自己也摆出高姿态呢,其实她也想品尝被靖霆的爱护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