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邱霁雨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阳光从木窗里投进来,打在四周,里侧的单床上床被整齐,没有一丝褶皱。
老妇人见邱霁雨醒了,招呼她出来洗漱。
她打了个哈欠问道:“大娘,您女儿呢?”
老妇人道:“郎中把她接出去换药了。”
换药?为什么她一个习武之人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太累睡得太死?
一阵香气勾魂夺魄,扰乱了她的脑神经。
“哇!”
邱霁雨弯下腰,贪婪的嗅了一下鼻子,“这是什么?这么香?”邱霁雨望眼欲穿的盯着盅炉。
老妇人打开盖子,一股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
邱霁雨拨开浮在上面闪着黄金般色泽的油珠,浅尝了一口汤汁,唇齿留香,温胃润肠。
看到邱霁雨陶醉的样子,老妇人笑的几乎合不拢嘴,“你要是喜欢就多吃一些。”
邱霁雨的双眼放光,“如此美味,人间少有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娘,这是给您女儿做的吧,我吃多不好意思啊。”
“无妨无妨,我可以再做。”老妇人看着邱霁雨洗净的脸颊,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老媪午间的时候去了城里,邱霁雨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些碎银子,随后离开。
在刚才老妇人看到自己时,眼里流露出的惊讶,邱霁雨心里有了七八分度量,再不走就得等着被抓了。她的画像贴的满大街都是,老妇人出去一趟肯定认出她了。
离开了崖底,邱霁雨又不知道去哪儿了,她突然间又不想去南方了,那里整天阴雨连绵的,人都会发霉,不如北方的太阳暖融。
回去吗?
可当初峰主那么严厉的斥责她让她进宫,现在自己回去,会不会遭到责罚?邱霁雨牵着马,百无聊赖的走在小道上。
“你不如回去受死!”
邱霁雨的瞳孔瞬间放大,立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风澜单脚立在一根树枝上,双目傲然的睥睨着她,
“许久不见。”
“不见最好。”
邱霁雨抽出腰间的长鞭,蓄起攻势。
风澜旋身向她袭来,邱霁雨举掌相迎。
“你自以为是我的对手?”风澜不屑道。
邱霁雨脸上鲜少的露出一股狂然,“以前是我让着你,现在不了。”
长鞭快如闪电,勾画出无数的幻影,让风澜一时间躲闪不及。
邱霁雨本就是练武奇才,无论是鞭法还是剑谱,她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风澜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稳坐暗影影长的位置,实力更不容小觑。
脸上被抽了一道血痕,风澜弯了弯唇角,她突然感受到了挑战的愉悦,狭路相逢勇者胜。
十指如钩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疾速袭来,邱霁雨侧身反转,以脚相击。
风澜的勾爪似钢,指尖锋利,竟将她的小腿抓破了五道血痕。
邱霁雨立刻挥鞭,长鞭如蛇一样缠上风澜的脖颈,上身,带着辛辣的力道。
风澜双手用力,竟然将邱霁雨的鞭子拦腰撕成了两段,猛地失力,让邱霁雨接连后退了几步。
风澜摸了一把嘴角的血痕,“你就这点能耐。”
邱霁雨冷笑,“姑奶奶今日就让你长长见识!”
语罢,手腕用力抖落半截鞭身,一道刺目的亮光从软剑的剑身处反射出来。
软剑的剑光贴地飞起,斜劈向风澜的右手。
“黔驴技穷!”
风澜一个后越,抬脚踹向她。
邱霁雨翩然躲过,剑身虽变,但剑尖的方向依然是指向风澜的手腕,邱霁雨手腕一弹,在她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风澜似乎受到了侮辱,以更加凛冽的招式袭来,邱霁雨敏捷的身姿像一头幼豹。
爪气如刀,与剑身相击,力道猛烈,两人皆是被对方的真气所伤,同时口吐鲜血。
邱霁雨眼里罕见的凝聚起杀意。
她忽然冲过去,贴身擦过风澜,像一条藤满围绕在她身体四周,同时脚下变幻莫测,俶尔远近,往来翕忽,剑身随着邱霁雨身体移动灵活变换,光影错落,几招下来,风澜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不过邱霁雨的身上也多了几处抓痕。
“你不是我的对手。”
邱霁雨冷漠的笑道,左手并起二指,从剑尾处滑向剑尖,剑身“丁零”的一声脆响,像是邱霁雨的笑声。
风澜捂着自己左手的伤口,“你原可以取代我,为何要走这条死路。”
邱霁雨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靠杀人活着吗?”
风澜嘲讽道:“你杀的人并不少。”
邱霁雨敛了表情,冷声道:“你手上的人命比我多,所以我杀你,就可以抵消我的罪孽。”
“咻!”的一声,软剑抖动,像一条毒蛇冲风澜飞来。
眼前突然之间烟雾四起,迷的邱霁雨睁不开眼,等到跳脱烟雾范围之外后,风澜已经无影无踪。
“缩头乌龟!”邱霁雨骂道。
风澜捂着伤口疾驰而去,她本来就觉得邱霁雨的武功深不可测,高手遇到高手总是想切磋一番,所以得到消息后便孤身一人前来。
只是没想到她差点就为此丢了性命,若是邱霁雨有心留在宫里,她怕是没命活到现在。
邱霁雨的剑伤到了血管,一路上血流不止,风澜受伤运功,加剧了血液的流失,脸色苍白脚步虚浮,速度在不断的减缓。
坚持着来到了城里,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看她血迹斑斑不敢上前,风澜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朦胧之间看到一个玄色的身影朝自己蹲下身来。
宰相府里鸡飞狗跳,梁敬晗拿着一把笤帚,追着梁友斌满院子的跑,“你这个逆子,我今天就打死你为民除害!”
“老爷!老爷!”梁夫人追在父子俩后面,三口人有些滑稽的形成了一个圆环。
院子中央的一个俏丽佳人,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
“爹!爹!你听我说,听我说。”
梁友斌面色为难的想要解释,可脚下一慢,雨滴般密集的力道就落在了身上,他小时候是经常挨打,不过他都二十五了,还当着一群家仆的面子追着他到处乱窜,尤其是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这面子上根本过不去。
“爹!”
到底是年富力强,梁友斌一发狠,将他爹手里的扫把夺了过来。
梁敬晗见他如此做派,心里更是火上浇油,指着他骂道:“你这个不求上进的废物!”
梁夫人连忙扶着他,“老爷消气,身体最重要。”
梁敬晗气急败坏的推开她,“都是你,都是你惯的!”
梁友斌跪在那女子的身边,搂着她目光如锤的看着梁敬晗,“爹,孩儿此生非她不娶!”
“你!”
梁敬晗怒目而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老爷,他们情比金坚,您就同意了吧。”梁夫人在一旁给他扇风祛热。
“金坚个屁!”
梁敬晗气的连斯文都忘了,他来到梁友斌身边,“我问你,那花楼里多的是一掷千金的公子哥,怎么唯独选了你!”
梁友斌身边的女子就是当日沈清泉给他物色的尤物,引穗。
引穗用帕子沾着眼泪,道:“奴是看上公子的情义了。”
“你闭嘴!”梁敬晗一声怒喝。
梁友斌赶紧护着她,“爹,她是个清倌人,不是寻常的烟花女子!”
“你若是学富五车,我也就信了,可你自己说说,你半天蹦不出一句诗来,长得还没人家沈清泉英俊,人家凭什么看上你!她实际看上的是你爹我!”
梁敬晗的手指恨不得戳破他的脑袋。
“爹!你说什么呢!你都那么老了,引穗怎么可能瞧得上你!再说我娘肯定也不同意!”
梁敬晗气的头脑发晕,掐着腰,声音小了不少,“她看上的是你有个做宰相的爹!我梁家书香门第绝对不会让这等烟花女子污了门第,你若执意娶她,你就给我滚,咱们俩断绝关系!”
“老爷!”梁夫人焦急的劝阻,也挤出了几滴泪。
“你再多话,我连你一起休了!”说完,转身走进屋子,“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梁家世世代代,最不济的都是个举人,怎么轮到他反倒生出个这样的庸才。
门外的三个人目光交错,哑口无言。
风澜醒来,看到是素雅的垂帐,上面绣着淡蓝色的合欢花。
将她四周裹的严严实实,给人一种贴心的安全感。
隔着帐子传来一个富有质感的声音,“醒了,就起来喝药。”
一双带着些薄茧的手,撩开了帷幔。
“独活。”
风澜叫出他的名字,突然意识到失礼,连忙坐起身,要下床行礼。
动作做到一半,就听到独活冰冷的声音传进耳朵中,
“麻烦。”
风澜止住了动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独活将药端给风澜,风澜连忙接住,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怕有毒就倒了。”独活转身要走。
“你不恨我?”风澜问道。
“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风澜看着药碗里映出的面容,哑然失笑,“你难道不怕我揭露你的身份?”
衣摆扇动的风抚过脸颊,抬头间,独活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双眼枯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见他凉唇微起,“你不怕我杀了你?”
风澜扯了一下嘴角,“那你就不会救我。”
独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你也不会犹豫到现在。”
针锋相对,风过无痕,风澜被他看得脸上有些发烫,随后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风澜将瓷碗扣下,“以药带酒,敬世子一杯。”
独活推门而出,转瞬间没了身影。
风澜想起刚才他盯着自己的样子,无端的心底感受到一股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