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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想家

梦想家,是个低矮粗壮,腰膀浑圆的男人,脸略微有些地包天,像锅底一样黑,让人觉得他时常把脑袋埋在垃圾堆里。

这个古怪而粗鲁的男人,在他身边那些粉丝们的眼里却像天神一样高大伟岸。

这点严立毫不怀疑,因为他已经被挤到人群外围了,大批垃圾城的居民毫不忌讳互相身上的臭味,像丛生的蘑菇一样在梦想家身边抱团,伸出手摸摸他的肩膀、衣服,兴奋的起哄。

十足的追星场面。

梦想家很高兴自己受到的热捧,形状奇怪的脸上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手指在人群中挥舞和,用粗哑的声音和身边的人打招呼。

“兄弟们!不管你来自广场还是其他地方,都没有区别,以后我们都是垃圾城的兄弟!”

他高声说话的第一句就引来了热烈的响应,身边大约有二三十人,全都随着他高声呼喊,好像真的是兄弟一般,尽管他们或许昨天还在垃圾堆里抢东西吃。

严立和老头站在外围,以梦想家为中心,外围还有更多观望的人,有的是喝了水过来看看,有的纯粹围观。那个分水的秃头男就在稍靠外的位置维持秩序,他面色严肃,看谁都像意图不轨,和梦想家正好相反。

现场大约来了上百人,远远超过了预估,想来和最近怪人们的频繁动作有关,大家虽然平日里是争抢食物资源的对手,但好歹都是人,互相能沟通,这会儿都想听听所谓梦想家的意见。

这个垃圾城最出名的人——有人说他上了管理区的名单,有可能哪天就被处理了。梦想家召开集会是有目的的,他用洪亮的声音为在场各位分析了现在的局势:

“大家听我说,最近的形势不太好,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有一批怪人冲到外面去,袭击了两辆运货的大车……这说明了什么?”

他停顿一会儿,接着说:“说明垃圾城要变天了!你们想想,管理区的那群混蛋,他们连手下的货车都保护不好他们的公路暴露在怪人的威胁下。”

听众们高兴了起来,他们乐意听到管理区的人吃瘪的新闻,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太大的仇恨,甚至每年管理区的执法队都会进城来清理一遍,将那些怪人杀死。而垃圾城的居民则在旁观望——地位天差地别的两类人之间没有任何沟通,执法队有时也会把肮脏落魄的同胞当作怪人给处理了,这类“事故”向来是不会上报的,但却长久的留在了本地居民心里。以至于他们忘却了执法队的好,只记得对方的嚣张跋扈,高高在上。

所以这些垃圾堆的居民们对货车的惨剧是喜闻乐见的,他们没有亲眼见到现场,因此怜悯的心情也大打折扣,只从这件事中得出一个结论——管理区也焦头烂额。

但梦想家是清醒的,他接着说道:“这说明什么?说明垃圾城要变天了!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但我觉得,污染区的那些怪物蠢蠢欲动,可能要发生一些连执法队也应付不来的灾难……”

这句话又让听众们冷静下来了,比起执法队,他们更害怕污染区的怪物们,人类被侵蚀袭击的可怕画面数不胜数,几乎永远留在了垃圾城居民的记忆里。

梦想家很高兴现场的冷静,他低声说:“你们也知道了,最近怪人的活动很频繁,甚至在广场附近出没。这些不人不兽的怪物是最恶心的,他们专门袭击我们,吃掉我们的内脏和血肉,或是把我们变成同类……这些年我见得多了……”

现场气氛从冷静转变成了悲伤,唇亡齿寒的伤感。

梦想家饱含深情的说:“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了——看着同胞惨死,却毫无作为。我们得团结起来!”

这时候不知道谁拿着破旧的音响开始播放音乐,充满噪音的喇叭送出了断断续续的歌曲,把现场气氛烘托得滑稽而激昂。

梦想家哽咽了,“我们得努力,和那些怪物抗争。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不能让它们肆意妄为!”

人们为他所感染,纷纷激动起来。梦想家真的哭了,在他的追随者的簇拥下,走下台来,他说我们应该成立一个联盟,用来捍卫广场的安全。

之后是一些相关的安排。严立在沸腾的人声里听不清,也不太关心。他经历了整件事,从货车出事,到垃圾城居民们对此的反应,也见过几个怪人,去过危险的地方猎杀变异老鼠。

他明白梦想家的未雨绸缪绝不是危言耸听,但是忽略了两个要命的漏洞:一是管理区的人现在绝对不是没有能力应付那些暴乱的怪人,之所以出事恐怕还是因为疏忽大意。二是管理区的人对垃圾城的形势其实并不清楚,所以他们才会大意,以为货车受袭是偶然的意外。尽管梦想家们觉得危如累卵,但管理区的人还高枕无忧着呢,他们没有察觉到隐藏的危害,而居民们过早的行动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管理区、垃圾人以及怪人怪物,这三根弦紧紧绷着,似乎随时都会断开。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严立脑子里有种说不出的体会,总觉得面前这群人,或是远处的管理区,都有可能变成牺牲品。

于是等集会结束后,严立撵上杂货铺的老头,他觉得老头身份不一般,或许能在梦想家面前说上话。

对于严立的担忧——老头当时正背着手踱步,准备慢悠悠的走回广场上的杂货铺,他没有理会,只说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对了,你明天过来,我有些委托给你。具体要什么还没想好,但报酬不会少了你的。”

他说着,两眼只看着前,脚步的节奏都不曾改变。严立自讨没趣,他是个新来的,外来的,哪在垃圾城里能说的上话呢,这里的人在垃圾堆里埋得太久,下意识里已经不愿意相信别人了。

严立这才觉得梦想家能叫众人听他讲话,着实不容易。

他站在四散的人群里,不知怎么办,说到底那些担忧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或许梦想家真的有底气吧。

“我毕竟刚来,有许多事不清楚。”他心里想着,打算先顾好自己,在垃圾城生存并不是容易的事。夜晚来临前,他还有点时间可以找吃的,然后在天黑前赶回住处。

这个夜晚没有再出现什么吓人的吼声,但严立也是睡一半醒一半,总觉得不远的地方趴伏着什么狼一样的怪物。

他在怪物面前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但这就像是在野兽重重的密林之中生存,绝不是战斗力强就可以横行无阻的,更多的,要小心翼翼,要如履薄冰,顺应环境……

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严立脑子里蹦出来几首地球上耳熟能详的歌曲,那是他以前爱听的旋律。于是这个失眠的人在洞穴里兀自哼唱,直到入眠。

自打开过集会后,广场变了个样,梦想家开始搜集武器——从菜刀一类的金属制品,到简单的枪械,用来武装自己的手下。这些武器来自各个垃圾堆的拾荒者,用清水作为交换。

梦想家的实力正在膨胀,手下的“部队”已经增长到了百来人,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赶来投奔。

严立在外游猎,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前往广场的人,他们几乎都是沿途拾荒而去,最后在广场附近安家。

严立偶尔能感觉到这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气氛,他从广场出发,到不同区域打猎最近杂货铺老头给的订单越来越多,有些甚至还有危险,但报酬确实不错。

所谓报酬,其实是一种代号13的金属,在某些大型废物之上可以找到,据说在外界也有价值。梦想家就规定它作为垃圾城的货币。

换来的13号金属,严立除了用于买每天的饮用水和食物,就收藏起来。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只用来交换有些浪费,它坚硬而富有韧性,绝对可以用来制作武器。

时间这么过去,垃圾城的形势如梦想家所言,越来越危险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半夜被怪物从藏身地拖出来,在空地上撕的粉碎,被蚕食的可怕叫声充斥着垃圾城的阴暗角落。

人们开始朝着广场进发,那里成了最好的庇护所。梦想家和他的手下把广场扩充了三倍面积,在最外围设置警报——用的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简单维修过的传感器。另外他聚集了大约三百名护卫队,每个人都配备了成套的服装和武器。

他还在一次公开的场合展露了自己最强的武器——一把电能脉冲枪。就挂在腰间,被他那鼓出的大肚子挤的歪扭,但那陈旧而流动的蓝色光芒不会骗人,绝对是杀人的凶器。

严立在研究所见过那种东西,每个看守都会配备,不知怎么流落到了这里。但他觉得这改变不了垃圾城人和怪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这只是在提振信心。

空气里的紧张日渐加剧,严立不再随意出门,他囤了一些干粮,每天只在太阳强烈的中午和下午在外活动,恒星还未沾着地平线就回去。

老头时常嘲笑他,胆子比老鼠还小。

杂货铺最近生意极佳——老头成了梦想家的后勤总管,正在志得意满之下,自然看不惯严立的作为了。

但严立不管这些,他只顾收取报酬和完成任务,当然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不想继续留在肮脏而担惊受怕的垃圾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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