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梦见他了。又一次。这些年已经无数次梦见他了。
八年前,那个江南街边的少年被几个壮汉按在街头暴打。她跟随父亲南巡,碰巧撞见这一幕。她偷偷掀开马车的帘子,那位少年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血水凝固在他的脸上,但那双眼睛却是清澈透亮。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壮汉们看见唐丞相的车队大驾,迅速将少年拖进了街边小巷子里继续殴打。少年蜷缩成一团,像是将要被活活打死。她极力想阻止这场血腥的殴打,可是,姑姑与她坐在同一马车内,告诫她,大家闺秀不不得随意掀开马车帘子,不得轻易在百姓跟前露面。于是那位少年至始至终没有见过她。可自那以后,她却时常梦见江南那个街头,那个挨打垂死的少年.....以及那双眼睛......
再一次梦见他了,这一次,她终于掀开了马车帘子,少年终于看见了她,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烟雨猛地惊醒。身旁睡着的天青也醒了过来。他翻身面对着她,闭着眼迷糊的问道:“怎么了......”借着月色,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想起梦里的那个少年。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天青的眼睛......“天青,把眼睛睁开,看着我。”
天青缓缓睁开眼,他正疑惑,这女人究竟搞什么鬼。突然,烟雨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我见过你,我小时候见过你......你是天青......在江南......我见过你。”天青见烟雨哭得这般伤心,自己也跟着莫名其妙难受了起来。他缓缓抬起不知所措的双手渐渐抱住了她。烟雨不停地抽泣,“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原来,她在八年前就已经见过他了。
他记得,那是江南小镇上的夏天。
那天,他差点被活活打死.......铺天盖地的记忆顷刻涌上脑海。他依旧抱着烟雨,缓缓说到:“我幼时便跟着师父学技,美其名曰学技,实则学习偷盗之术。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师父收养了我,师父是江湖有名的大盗。我这屋内的奇珍异宝,院外的稀奇鸟兽皆为这些年偷盗各个贪官污吏和无良富商府邸所得。八年前,我年纪尚小,畏手畏脚,偷盗珠宝店被抓,差点被活活打死......没想到竟被你看到那副怂包样......!不过那天幸得一位贵人相救,勉强捡回一条命。后来,小爷我练就了一身本事,当年打我那几个壮汉已经被我好生收拾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话说你不知道我吗?长安城赫赫有名的江湖大盗天青,你,当真没听说?”
“我一直被养在深闺之中,不曾听说这些江湖传言。”
“........”
“可是,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总是梦到你。我一直后悔那天听了姑姑的话,没有让父亲救你.......”
“没事,小爷我命大。可是,当年那副怂包样子怎么就被你给看见了...!你赶紧忘掉!快睡快睡!”
烟雨听话的躺了下来,她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这么多年魂牵梦萦的少年此刻竟是将自己抱在怀里的这个人.......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早秋桃林的夜晚总是伴着星星和月亮。
这一晚,天青练剑,烟雨抚琴。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夹杂着一点后院的荷花香。烟雨起身走向后院。月光下的荷花格外皎洁。烟雨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准备摘下几朵。忽然重心不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扑通一声掉入荷塘中。她水性极差,不停地在水中扑腾。铺天盖地的水和月光,呼吸苦难,窒息,只感觉快要窒息。天青.......天青在哪里.......天青听见后院扑腾的水声,猛地把剑一扔,奋不顾身的跳入荷塘中。蔚蓝色的水底,烟雨不停挣扎着,天青迅速游到她身边,一把抱起她。像极了抢亲那天,他一把将烟雨从马车中抱出......天青抱着她浮出了水面之后慌乱的将她抱上了荷塘边的茅草凉亭。一边拧干她衣服上的水,一边对她吼道:“你就这么想死吗!”烟雨惊魂未定,委屈的说:“我只是想摘几朵荷花,如果水浅一点就好了.......天青,你救我一命,他日,他日我一定会还你的......”
“小爷我不用你还!这片荷塘让你溺水,那老子便填了它!”第二天清晨,荷塘不见了。唯有几多新鲜的粉荷插在烟雨和天青床前的瓶中。
秋意正浓,桃花纷纷掉落。往往一阵风吹过便是一阵桃花雨。天青兴致冲冲的给烟雨在桃树下扎了个秋千。天青躺在桃树上饮酒,烟雨便在桃树下荡秋千,其乐融融。烟雨闲来无事,时常会把玩天青的宝物。这些宝物非比寻常,似乎比丞相府中的奇珍异宝更精致有趣些。一日,烟雨被一枚做工精美细致的簪子吸引,她转头问院子里的天青:“这个簪子可否送我?”天青背对着她,听后转过身来,进屋搂住她的腰柔声说道:“不止这簪子,你若喜欢,这些宝物,这间屋子,这片桃林,都是你的。”
烟雨听后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是吗?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那,我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