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阿雪都看在眼里。
她的心被狠狠刺痛了,就像心头裂了个缝,滴着血放在冰冷咸涩的海水里,那股滋味她又尝到了一次。
她失神的眸子里映着远处两人的身影,双眼不自觉地噙满了泪水:“伯俞,我知道的,你是爱上她了。”
她的灵识里藏着另一个红衣的阿雪,一双血色邪魅的狐眼,语气森然:“你的男人都被抢走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哭哭啼啼!”
“属于你的,快把他抢回来。”
红衣阿雪的身形渐退渐远……
乌云已经消散,海天万里晴空。
杨云溪与秦乔月两人躺在海滩边上,就像没事人一样,方青木一时无言,去跟杨啸的大军会合了。
秦乔月听着云溪讲起那日妖物化成她的模样,一起结伴同行,要不是方道长来得及时,必定会吃不小的亏。
两个人打一个,还这么乏力,这大妖也算很有水平,连返灵之姿都搬出来了,真是刺激过了头。
不过,早在与黑乌鸦搏斗的时候,他那时就注意到了武阁的老头子在暗中跟着他们,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但不到生死关头,老头子绝对不会出面的,杨云溪心里哀叹一声:我差点就被那妖物给吃了,老头子真是心狠。
“刚才那只妖这么大,这么远看着我还以为是一座山浮在天上呢,真叫人害怕。”
“不用怕,有我在呢。”杨云溪双手枕在脑后,侧头看了看秦乔月,两人四目相对,少女青涩的脸上微微泛起红霞。
杨云溪笑了笑,他忽然坐起身来,朝着后边的山头上望去,他大喊道:“老头子,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徒弟带你去吃酒。”
“还有烧鸡烧鹅、清蒸鱼、红烧狮子头……”
“再给您老来俩丰腴妇人陪侍左右?”
奇怪,就算老头子能忍住不吃,但还能忍住不揍他吗?回想着自己少时的“悲惨”经历,他坚信,老头子在这个时候绝不是沉得住气的人。
莫非那八根触手自相残杀的画面,真是大妖脑子抽风了干出来的事?
纵使他十分不解,眼看着暮色渐渐降临,他也懒得去想了,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再好好喝上一杯。
东郡最靠近海边的关口,东磷关,往内陆十里地,有座城。
它叫贡城,由于靠近东海,这里的民风相对彪悍。
有传闻说,东海少则三百年,多则上千年会发生一场巨大的海啸,当它降临,贡城将会是一片末日之景,轻则门前拾贝,重则城摧人亡。
有的人说,东海海渊深处,有一只被仙人封印起来的天妖皇,每当它积攒到一定程度的力量之后便会冲击封印,引发滔天巨浪。
也有人说,是雷公喝醉了酒,在海神头上劈下一道道天雷,引来海神之怒。
……
乾盛三年。
风过断崖处,白月洒江天。
钱江一个无人问津的码头,附近只有一户人家。
有个老叟半夜在江边垂钓,他的身后走来一个女子,仪容整齐,怀中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
老叟从她的怀中接过,看着婴儿稚嫩的脸庞,他吹了几声口哨,那哭声渐渐缓了下来。
“嗯,是个好苗子。”
女子缓缓开口道:“恩公,拜托你了。”
她走到码头边上,目不斜视,强忍着哀愁从这里跃下。
老叟还是像之前一样,孤独的坐着……
“爷爷,你看,我在林子里捡到一只受伤的鸟儿,我把它带回来养着。”
老人正坐在树下石板桌前下棋,闻言便射出两枚棋子,重重地打在他的小腿上使其跪了下来。
“人前,你可以叫我爷爷,私底下,你不能。我本姓项,你本姓赵,这句话我不会再说第三次。”老人的话语在别人听来觉得平淡,但是就男孩而言,其中夹带着极其逼人的气势。
男孩低下头,顺了顺小鸟的毛,喃喃道:“知道了。”
……
“我叫你把它杀了,你却把它放了?”
男孩不服气地大声喊道:“既然要杀它,当时又何必救它。”
“你救了它,它的命就是你的,你要它死,它就得死,而你的命是我的!”
雨夜,狂风大作,男孩朝着大门跪着,一想到其他孩子都有爹娘疼爱,吃饭怕噎着,喝水怕呛着...他的鼻子一酸:
我不奢求有爹娘疼爱,我就想有个爷爷,老天爷连这也不肯吗?喂,老天爷,你是瞎的吗!
他跪在门外一夜,膝盖都肿了,越痛,越有精神。
第二日早上,老人出门,背着男孩进了屋子,给了他一个馒头。
“赵恒,你要坚毅,要狠,你才能成为强者,痛苦、仇恨、不甘,都是你的吃食。”
年仅九岁的赵恒捏紧了拳头,在这个国度里,不该有人姓赵。
“终有一天,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为我的爹娘,报仇!”
很快,郑恒成了贡城的孩子王,那些个小混混看见他,就像是看见吃人的老虎一样,吓湿了裤头连滚带爬地跑开。曾经有个年岁大的,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大块头,黑不溜秋,练得一身肌肉,一个人收整条街摊子的保护费。
一听此事,郑恒双手叉腰,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嘴上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街边上一个个小混混、流浪汉见状,都非常自觉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狐假虎威,气势汹汹。
他们这是去找大块头拿钱去了。
郑恒一开口就叫人如数奉上。
人大块头一声吼,郑恒背后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都打着哆嗦,菜贩子见状,全都忙手忙脚地收拾一通回家躲难去了。
那时郑恒才十一岁,面对这个比他高上两个头的壮汉也毫不畏惧,三拳两脚上去,这个大块头倒地没气儿了,人都死了还不忘埋汰一句:中看不中用。
城南十一岁的郑恒杀人了!!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贡城。衙役来抓人,他双手扣在脑后,大摇大摆地就走进去了,见官不跪,还讨了杯茶喝。
太守在堂上,连屁股都没坐热,他爷爷郑平宗就来提人了。
要问这座城里谁说的话最算数,除了太守,就是这位宗师了,那捕快头子以前就在人家手底下学过一招,还是偷看到的,天天追在身后一口一个师父地喊,郑平宗老爷子压根没搭理他。
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巡捕房一把手的位子,也算是一段“佳话”了。要不是这货舔着个脸到处宣称老爷子是他师父,不然哪有这么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