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守忠急的面红耳赤，道：“我怎么会乱说呢？明明有这么个人。我头次见他那天，客栈餐厅里面的店小二还和他打过招呼，一口一个廉二爷，叫得可亲热了。一看和这个年轻书生就是老熟人。就是餐厅里面来吃饭的客人，也有五六个和他打过招呼说过话，有的还和他聊得热火朝天的。好像说他是做古玩生意的，开了个店铺叫什么聚宝斋，夸他家大业大。要不是这么多人和他说话，我还不能相信他呢。”
我心想：“你不会乱说？你乱说的还少吗？你连皇上都敢告，看来不是全疯子也是间歇性精神病患者，谁知道你现在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韦以正问：“你说好多人认识廉二爷，有证据吗？”
郝守忠说：“我的从人都看见了，都可以作证。”
郝守忠是四品都司，出门也带了两个从人。韦以正把这两个郝家的佣人叫上来一问，这两个人都说见过廉二爷，还见过许多人和廉二爷打招呼聊天。
于是我出票把客栈的老板叫来，跑堂也叫来了三四个，黑压压地在大堂上跪了一片。
我问：“这位郝都司说在你们店里遇上一位廉二爷，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说过。”
郝守忠听了，不服气地说：“怎么可能？你们店里面不是还有一个伙计，黑黑的，个子不高，和那个廉二爷很熟悉吗？他们两个聊得可热乎了。怎么你们都说不认识廉二爷。你们不认识，那把那个伙计叫来，一问就清楚了。”
客栈掌柜说：“不知郝都司说的那个伙计，叫什么名字呢？”
郝守忠一时语塞，道：“我哪里知道他叫什么？就是人皮肤很黑，个子有个五尺二寸，年纪大约二十左右的那么个人。哦，说话还带点公鸭嗓，那声音简直不像个爷们。”
我问掌柜：“你们店里有这么个人吗？”
掌柜想了想，说：“没有。我们店里的伙计跑堂，一共八个人。现在在大堂上四个，还有四个看着店呢。我们的伙计都是老板的亲戚朋友家的子弟，都是熟人，没有外人。”
我和韦以正都意味深长地看着郝守忠，我心想：“别闹了半天根本没有什么廉二爷，也没有什么假鲁王诈骗案，那么多事情都是你这个家伙凭空捏造出来的吧？冯大夫说这个家伙没有精神病，我看多半是误诊了。这家伙明明有妄想型精神病。”
郝守忠见我和韦以正都看着他不说话，有点急了，道：“我可没撒谎，明明有这么个廉二爷，明明有这么个跑堂的。我和我家的仆人都看到了。”
郝家的两个仆人也一迭连声地支持他们家老爷：“是啊，是啊。明明有这么两个人。我们都看到了。我家老爷说的句句属实。”
突然客栈的跑堂里面有一个人叫了起来：“对了。是有这么个人。”
我忙问：“哦？是怎么回事？”
那个跑堂的说：“那天，有一个客人嫌弃我们店里的菜不好吃，另外叫了一份烤鸭。烤鸭店有个送外卖的跑堂来过我们店里，给那个客人送烤鸭。那个烤鸭店跑堂就是黑黑的，中等个子，说话公鸭嗓，带点外路口音。嗯，我记着那个跑堂的还和郝都司聊了几句。当时我以为是他在向郝都司推销他们店里的烤鸭，就没多在意。”
我问：“是哪家烤鸭店的伙计？你见到郝都司身边有一个年轻书生和他聊天吗？”
那个跑堂说道：“是哪家烤鸭店我不记得了。客人要点外菜，我们不鼓励，也不过问。至于说郝都司身边的年轻书生，我印象不深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
我问：“那个年轻书生是不是叫廉二爷？”
那个跑堂的说：“我不知道。客人们互相聊天，我们店里管不着，我也就没在意。所以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年轻人和郝将官聊了天我都记不清楚了。我记得那个烤鸭店的伙计是因为他送外卖影响我们店里的生意，专门溜了意，所以才记得的。”
我问：“是哪个客人叫了烤鸭？这个你记得吗？”
跑堂道：“不记得了。那个客人不是住店的，只是来客栈的餐厅吃顿饭。我记得好像是个中年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商贾打扮，看上去很有福相。”
我问：“相貌上有什么特点吗？”
跑堂的想了半天，摇了摇头，道：“就是个一般商人的样子，要让我说什么具体特点，小人也说不上来。”。
这可从何查起呢？连这个所谓廉二爷的行踪都搞不清楚。
这时调查银票的差人也回来了。我和韦以正让客栈的一干人先回去，然后问这个调查银票的差人：“那银票呢？”
差人说：“早就兑现提钱了。”
据郝守忠说，他把银票给了廉二爷以后就在客栈住着等兵部下公文调动他，一等就是五六天。有五六天的时间诈骗犯还不早把钱提走了。这倒不奇怪。
我问那差人：“是个什么人去提的钱？钱庄的人可有印象？”
差人道：“有印象。一万两是个大数目，钱庄的人格外留了意。”
我问：“哦？那是个什么人呢？”
差人道：“是个妖艳的女子，浓妆艳抹的，一看就是歌姬舞女一类的人。钱庄的人认为这一万两是歌姬的缠头钱，就没深问。这种事不少见。京城里面，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都有。经常有人在美女身上一掷千金。要是一个歌姬讨了恩客的欢心，得了一万两的小费，这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歌姬的钱，都是皮肉钱，有些羞耻，所以钱庄遇上这种事，都是见票给钱，不多问的。”
嗯。这条线也不好查啊。京城里，秦楼楚馆比比皆是，这种风月场所实在是太多了，风化行业的从业人员也是极为众多，可以称得上是茫茫人海。要在这茫茫人海当中找一个歌姬，实在不亚于大海捞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