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霍子玉嘴里叼着一只烟依着卫生间的门在向走廊里窥视。昨天晚上，隔壁有一个病人的女儿精神失常了，她在病房里大喊大叫，咆哮声在整个医院里连绵不绝，整个人也处在癫狂状态，四五个壮汉都没有按住她，而她的妈妈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从头笑到尾，据说，她已经在这里躺了五年多了，终于把她的女儿给熬得疯掉了。
先前，窦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专家给窦子萱做检查，专家带来了五个博士生还全都是男的，他们都穿着白大褂围着床站着，而他的窦小姐则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有那么一刻，他希望她死去……现在，无论是她还是他，对于他来说生和死仿佛都没有了什么区别，在病房里的反应更是有些麻木的样子，这引起了段刚的警觉。崔老三的心思现在反而不在霍子玉和窦子萱的身上，他每天定时与老婆卿卿我我的视频聊天，好不自在，根本管不了别人。
“窦子萱的妈妈已经走了。”段刚也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
霍子玉冷漠的眼神变得阴森起来。
“昨天，医生找她妈谈话的内容你知道不？”段刚继续问道。
“不知道。”霍子玉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
“你好像知道……。”段刚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她妈都算是半个精神病人，有什么好谈的。”霍子玉猛得吸了最后一口烟，手腕往身后一甩，将烟头准确地弹进了蹲便器里。
“你难道不知道外国的某些国家有安乐死这种东西吗？”段刚说道。
霍子玉点点头。
“医生说，窦子萱的大脑有一部分坏掉了，再过一段时间，即使她醒了，也会变成白痴，而更严重的结果是，随着坏死部分的恶化，可能给她造成巨大的痛苦，虽然她没有办法告诉我们，但是，肉体上的痛苦是绝对存在的……。”
“你的意思，也同意医生的意见，支持，拔管？”霍子玉打断了他，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你让我觉得我像是一个罪人。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妈妈脑子比她还不好使。”段刚说道。
“这才是我担心的。”霍子玉盯着不远处隔壁房间的门看了一会儿，“有些你很讨厌的人，如果他死了，你一定会感到更加悲哀，何况是关系非常亲密的人。”
“我知道，但是，如果能够减轻某些人的痛苦，我遭受到的那点痛苦又算什么？”段刚说完，朝病房走去。
“我们离那一步还很远。”霍子玉说道。
“好吧，但愿如你所愿。”段刚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对了，昨天听到那个医生说了一句话，让我非常震惊，当然，他说了很多话，唯有这个让我记忆深刻，他说你的窦小姐现在还是一个处啊女……我一想起这个就觉得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不科学啊，弗洛伊德大师不相信……霍公子唉，你可真是个人物啊……。”段刚摊了摊手，“什么原因？嗯？兄弟我是一个俗人，我根本无法理解，也不相信，一个让你无法产生欲望的女人，你到底会有多爱她……。”
“咔嚓。”旁边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从门缝里露出了两只眼睛，她看了看段刚说道，“你说的话我在屋里听得很清楚。”
“那你听明白了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段刚不以为然地问到，态度还很认真的样子，仿佛那个女人是他的一个密友。
“病人需要休息，请您小声一点。”这个女人好像很有修养的样子，只朝他眨了两下眼睛就重新关上了房门。
“嗨……。”段刚抹了把脸，叹息一声。
二
两个人进入房间，发现崔老三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
“怎么样，抽一根烟给你们带来了灵感没有？”崔老三瞥了一眼段刚问道。
段刚拿起窦子萱大脑的片子，擎起来看。
“我们还是研究一点科学的东西吧，灵感有什么用？这个灰色的部分就是她大脑的病变区域？”
“嗯，一般出现在老年人身上，出现在她身上也不奇怪。”崔老三说道，“医生说她需要做一个小手术，解决一下窦性心律失常的问题，而且，他们认为是我们的设备在她的心脏里制造出了另一道电磁波，也就是不应该出现的第二道电流。”
“有什么依据吗？”段刚问。
“如果有的话，恐怕我们就是谋杀罪了。只是医生的判断而已，他们对这些设备似乎也很感兴趣，还问我制造商是谁。”崔老三说道。
“那个医生面相不好，他看我的眼神都让我心里发毛，感觉我是他即将要解刨的一具尸体一样，我不喜欢。”段刚说道。
“她的窦性心律不齐严重不？”霍子玉问道。
崔老三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在医生看来当然很严重，不过……跟拔管不一样，这个需要亲属签字，怕她下不了手术台，现在，在她身上动任何手术都可能要命。”
“又是拔管。”霍子玉恼怒的一甩手，将桌子上的一堆材料掀翻在地上。
“窦性心律？这个名字谁起的？老窦家人起的？”段刚捡起一份诊断书，看了看说道。
崔老三白了他一眼，“看好她的氧气管，如果氧气供不上，我们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知道你们俩现在是骑虎难下，都是因为我，人命关天的事，我不想连累你们，你们还是撤吧，我在这里陪着她就行。”霍子玉走到床边，握住了窦子萱的手，背影遮挡了一片光亮。
崔老三感觉到眼皮有点沉重，使劲翻了两下眼睛，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听那些人胡扯，我告诉你，她大脑里所谓的病变极有可能是一种电磁波的纠缠现象，我观察很久了，因为这股信号比较奇怪，可能出现了一种游离态，完全遮住了那一块脑组织……这么说吧，即使以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来讲，她大不了醒了之后六亲不认，至于其它结果和可能，没人能够下得了结论。”
崔老三重新坐回了椅子里，将鼠标拨来拨去，调出一堆东西来，“你们看，任何两股电磁波相遇……我不知道那个医生为什么跟我们说那是一股电流，大概他觉得我们都是门外汉吧，那样说比较能够让外人听懂？”崔老三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任何两股电磁波在她的体内相遇都会形成一个震荡区域并快速弥合，但是，无论速度多快都会留下痕迹，就像毒素走过淋巴结一样，而如果相遇的电磁波多了，就会形成一个较大的影响区域，然后，在这个区域里留下了更多的东西，就像淋巴结里的毒素一样，永远祛除不干净，而我们呢，一开始把这个东西称为潜意识，是一股永不停息的电磁波，现在看来，它还有别的意义。”
霍子玉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段刚说道：“能死人不？”
崔老三：“有这个概率，很低。”
段刚：“如果电脑出现问题，这个概率还会低吗？”
崔老三：“我有三把锁，三把锁同时出现问题的概率在一百万年之后。”他放下鼠标，转过身来。
段刚：“你说说，医生为什么会认为她活得很痛苦？”
崔老三：“那是因为他们也觉得人有灵魂，比如，我们如果也陷在梦中出不来，在脑境里意识无法消散，也摆脱不了困境，让肉体死亡可能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段刚：“诶，问题啊太严重了，我现在都不敢看电脑，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是不是，让电脑来控制我们，而我们任由大脑发挥？一想到这一点我后背都发凉，妈的，做梦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控制大脑的活动……不行，我也得给电脑加一把锁。”
崔老三瞪了瞪眼睛，他觉得这事不妙，但是他没有制止，还是等段刚鼓捣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再说吧。
霍子玉完全不以为意，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鼓捣去吧。
三
姚祎祎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关门的时候还朝走廊里看了一眼，像一个特工。
“你把气氛搞得好紧张啊。”崔老三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霍子玉。
姚祎祎：“他们说的拔管是什么意思？要拔掉哪根管？”
崔老三：“别提这事。”
姚祎祎不依不挠：“她要死了吗？”
崔老三：“胡说，有些人认为她在这里躺着是一个累赘才这么说的。”
姚祎祎：“那到底拔哪根管？”
崔老三：“怎么？你要拔啊？那，随便哪根。”
姚祎祎：“随便拔一根她就死了吗？”
崔老三：“不会那么容易，他们把她看成了那些重症患者，不过，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姚祎祎眯了眯眼睛，突然说道：“这就是安了死吧？”
崔老三：“嘘，以后不准再提。”
姚祎祎：“那如果，如果她妈妈同意呢？”
崔老三被吓到了一样，鼓着眼球没敢说话。
段刚不耐烦的回过头来说道：“我们不同意……好啦，姚大美女，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影响我写程序。”
姚祎祎撅着小嘴走到霍子玉的对面，隔着病床看着他，她又抓起窦子萱的胳膊捏着她的脉搏闭上了眼睛。
崔老三：“看来姚美人也没少下功夫啊，这望闻问切都学会了。”
段刚瞥了她一眼朝崔老三勾了勾手指，“来，你来看看，看看能不能看出来我要写的东西是什么。”
崔老三翻了翻白眼：“不信任我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段刚一挥手：“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