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慢的走动着,左右的稻草人悬在半空,塞满稻草的裤腿离地面只有几分距离,从高处向下看来根本分不清这批稻草人是悬立地面的,也就自然不知这批类似家卫略显僵硬的人,是稻草人了。
无泽将身边的竹筒背在背上,破旧的竹筒有阿海大腿那般粗壮,上下长约三尺,筒外满是裂纹有种腐朽的味道,仿佛下一刻就会毫无征兆的破裂开来。
由于谷的上峭窄小,雪花飘落的空间有限,从而谷中只有少许积雪,夜晚下远远望去,只有长长的一条白路。
马车轮毂碾在碎石的道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伏击在谷峭的众人在此刻蓦的睁开了双眼,他们趴在雪中,黝黑的眸子如寒冰般在这寂夜里发出阴冷的光芒,如同嗜血的夜枭,残忍的等待猎物的上钩。
宵小带着他的手下趴在南面的谷峭上,此时已经缓缓的蹲立了起来,黑弓被他们握在手中,搭箭呈满月状,黝绿的箭尖散发着神秘的色彩,想必这箭矢是淬了毒的,冷冷的隔空对准已然到了脚下的那辆马车。
虽然两批人互看相厌,可到了执行任务时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配合的,就如此时的宵小,弓已经拉满却未发出指令,而是对着对面的胡勤扬了扬眉,眼神示意他有没有问题。
胡勤看了过去,伸手微摆示意再等等,不顾宵小不耐的神情,他双目紧紧的盯着那辆马车,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就如同那些行走却漂浮的府卫浑似幽灵般奇怪,他想弄清楚怎么回事也只有等马车在靠近一些。
“统领有什么问题么?”一旁二长使问道。
胡勤点点头:“你不觉得那些府卫太过整齐了么?而且行走不曾摆动双臂,甚至连他们的喘息声也觉察不出,这种情况要么是他们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要么...”说道这里他猛皱眉,唰唰的破风声接连而至,胡勤暗道不好,连忙向宵小那边看去,连仔细打量马车的心思都没了。
可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宵小先前的扬眉示意只是单纯的尊重对方,免得事后到太后那里说他的不是,可看到胡勤颐指气使的模样顿时满心恼怒,再也顾不上他的意见,所以在胡勤看去的那一刻他已然挥手示意放箭了。
黑夜中,利箭划破空气,带着毁灭的气息与死亡的讯号直逼下方的马车,那些箭矢根根透着银茫,其上的力量难以估摸,速度之快只是眨眼之间下方便传来木屑奔溃的声响,而那些府卫模样的人只是在瞬间化为满天的碎草散散的在空中悠悠落下。
这一幕被上方那些刺杀者看在眼中,顿时各个神情一滞,纷纷向着谷峭走近几分,待看清楚时心中莫名的一寒。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透露着愠怒和无奈:“你们谁是这里的统领?”
这道声音自然是无泽,在这伙人放箭的前几息,他快速的将一旁的稻草人放在车儿板上,自己则是慢悠悠的从石壁向上爬去。石壁有着凹凸不定的石包,以他的力量爬起来很是轻松,就这般悠然的爬到了半壁时,身下的马车已经面目全非,顿时心里有些不爽,暗道自己好心好意的来和你们商量一二,你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毁了老子的马车,该打!
声音的方向在众人的右侧,那里原本是一位手下待的位置,此时却突兀的换成了一位俊秀少年,此刻正皱眉盯着众人。
当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这批人按耐心中的诧异与不解立刻拔出刀剑戒备,只要胡勤一声令下他们会将眼前好看的少年劈成肉泥!
胡勤以及二长使闻声望来,见是一位府卫打扮的少年,身后背着一个圆滚滚的物什,正用着双眼在他们这伙人里扫来扫去,一点恐惧的神色也无。胡勤神情严肃,缓步走到无泽身前十步外停下,一拱手疑惑说道:“我正是这里的统领,不知阁下何人?”
无泽拱手回礼,淡淡道:“连本世子的面貌都不识得,你还来刺杀作甚?”说完他看了看自己与胡勤的距离,暗自揣摩自己能否两息内将他擒下。
“本世子?”
胡勤心里默念了这句格外清晰的称呼,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眼前的世子竟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自己人的身侧,不单单是手下未曾察觉,连他本人也没有察觉出一丝危险。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南面宵小的那群人,见他们依旧低头查看下方的动静,想来也是没有注意到眼前世子是何时上来的。
收回余光,心中将宵小那群人骂成了蠢蛋。压抑住心里的震惊,胡勤想着自己好歹是堂堂太后亲卫统领,实力更是地灵一重,在都内能和他一战的不超过十人,尽管眼前少年诡异,可孤身一人不可能是他们这伙人的对手。再则,他并没有感受到无泽身上有任何武道的气息,想到这里他反而将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平静的回道:“原来是殿下,是卑职有眼无珠,望殿下恕罪,不知有何事商量?”
言语恭敬,并没有因为无泽是他们此次所刺杀之人而不敬,反而格外的注重上下之分。至于先前微薄的恐惧心理,他归之为自己太过意外所导致的,只是他遗漏了一个问题,那么就是眼前的世子为何知道他们要来行刺!
无泽笑了笑,回道:“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关乎你们性命安全的问题能否放过本世子?”
此话一出,空气中飘荡着诡异的气氛从而陷入寂静,这伙人均是皱眉思索,似乎不太理解无泽话语里的意思。半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二卫长使,他有些磕巴和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等不杀你,便会安全离去?”
无泽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点头极为认真道:“本世子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你们放弃这次刺杀行动,本世子自当没有见过各位,往后只要本世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等尽管来找本世子,如何?”
若说之前无泽的话是没有考虑清楚,从而让他们愤怒,然而后面的这些话则是羞辱。此时这伙人就觉得自己等人被人无情的羞辱,并且还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就连胡勤都目露怒色,耳骨上提咬肌鼓起,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
看在眼前之人是平南世子爷的面子上他还有所压制,并不想给其难堪的死法。可他的属下完全失了理智,当下便有一人提刀朝着无泽劈了过来,速度之快带起道道声浪,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笼罩无泽周身,将他脚下的积雪震开了数分,那刀已经出现在头顶上方。
胡勤想出言阻止,可想到此次目的就是为了眼前之人,当下死去也好。
可下一刻他看见无泽动了,那刀急速的在他头顶向下劈去,这种速度连他都要滚地躲开,否则定会被卸下一条臂膀。而无泽则是轻微侧身,刀壁贴着他的鼻尖向下挥去,直至没入他脚下的雪地中,刀端被他用脚死死的踩住动弹不得。
胡勤双眼微缩,这种几乎极致的速度和把握的时机太过精确,只有对武道的认知极为深切,且时常修炼的人才能做到先前的那一步。他试想方才若是换做自己除了滚地躲开之外,竟再也顾不上做到其他的动作,因为那刀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没有任何时间再做防范,哪怕他是地灵一重的实力!
就在众人震惊与不可思议的时候,一个人匆匆而来,随后又不动声色的离去,那方向则是对面的谷峭,只是他隔得距离极远,众人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无泽的身上,从而没有察觉。
“你在本世子面前玩刀?”无泽抖了抖身后的竹筒,咧嘴对着身前从凶悍的神情变成恐慌的男子笑道,接着收脚提膝,狠狠的顶在那人的下颚,恐怖的力量直接将那人顶在半空中,随后快速一脚踢出,那人直直的向着谷底栽去,停顿几息才听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
这看似平凡的动作,却让在场的众人睁大了眼睛。先前那人可有着两百来斤地体格,就这样被眼前的少年简单快速的踢来踢去?那么他的速度以及力量到底多恐怖?
胡勤看了看谷底那已经没了呼吸的属下,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对着无泽道:“虽然不知殿下这是何等手段,但单单凭这些还不够让卑职离去,恕卑职得罪今日定要奉命行事!”
说完,两根手指朝着无泽动了动,他的那些属下也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从而变成了愤恨。他们的同袍顷刻间就死在了那少年的手中,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等人面前,这无疑在打他们的脸,所以看到胡勤的手势,顿时领悟,带着刚刚失去一位兄弟的悲痛神情,纷纷动作,无形中将无泽包拢了起来。
无泽看着眼前众人生恨的神情,摇了摇头。暗想这群人是真的很奇怪,你们来杀我,我前来和解反而被你们的人拿刀砍头,自卫反击你们就露出厌恶生恨的表情,怎得?就能你们杀我,还不让老子动手反击么?这他娘的是何道理?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恼怒,浅笑的笑意加深,伸出食指对着众人轻轻摇着,却对那些人身后的胡勤道:“不不不,不止这些,甚至还多了些许!”
胡勤似乎很厌烦无泽这种轻佻的模样,皱眉问道:“殿下何意?”
无泽不语,而是缓缓的将身后竹筒取下,笑着指了指对面的那伙人,和那个突兀出现的大家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