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的计划泡汤了。老爸居然在家长会的前一天赶回了广州。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说，老爸你辛苦了。
成绩好的人，像辛秦那种，开家长会对于家长来说，就好像出席交响音乐会，妈妈打扮漂亮，端庄得体地坐在自家孩子的座位上，欣赏三尺讲台上传来的赞叹调协奏曲。褒奖的话再低调也非常入耳。学渣如我等的家长会，家长仿佛去了医院，老师拿着成绩单跟你说，你的孩子哪里哪里欠缺，哪些方面要注意。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这两种待遇我都经历过。严格来说，是我爸都经历过。
本来，家长会安排在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但可能因为这是第一个学期，家长们显得特别积极，很多都提前到了。
我的座位离教室门口不算近，但隔着门都能听到外面已然人声鼎沸。
第一节是班会，不是什么硬课，省得家长们在外面等，程美索性提前下课。
刚一开门，几个头发稀疏的男家长，在门前探头探脑，不敢进来，等程美说“进来吧”，才缓步走到自己孩子的座位前。接着，后面的家长鱼贯而入，一下子教室显得狭小起来。
我环视一周，人群里没有我爸，再次肯定了我的判断，他是一个很准时的人，绝对不会早到一分钟，即使是参加我的家长会。
不管在家里是怎么样，在班主任面前，大家都表现得父（母）慈子孝，一派和谐景象。
我觉得自己还留在这有点不协调，于是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去学校门口等我爸。
当我刚背起书包准备离开座位的时候，一位身穿黑色修身西装长裤、身材高挑的女士笑着向我迎面走过来。长相和辛秦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那双大眼睛，简直太像了，不过她的眼睛里多了一份老练与沉稳。难怪辛秦长这么高，看来除了打篮球，和遗传也有点关系。
她并不是对我笑，是冲着我后面的她的儿子辛秦笑。
本来，我把老爸带到教室就可以离开回家去了。但因为老爸说开完家长会晚上要和我一起吃饭，我就只好留在学校等他。
在学校，除了教室和饭堂，我能想到的最好去处，就是图书馆了。
我随便在书架上找了本小说，刚坐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杵在前面，我仰头一看，“缘分啊”，不禁冲口而出。
“缘什么分啊！我就是来找你的。”辛秦说。
“找我干嘛？”失落之中又有一点欣喜。
“找你聊天啊！我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你来图书馆了。”
“你又知道我未走?”
“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那你的直觉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我在图书馆，还要问人。”
“哎呦，你现在的逻辑挺强的啊，看来上补习班是有效果啊。”
“是你逻辑不行啊，没有听说直觉了还直一半的。”
“这都直觉了，就像英语的语感，还讲什么逻辑。”
因为我之前发誓说三天不理他，我遵守了誓言，我们有三天没有说过话了。感觉现在要把存了三天的话一次性倒出来。
我们就这样，在图书馆不务正业的瞎扯。幸好，那天图书馆没什么人，不然肯定被人投诉。
我知道，辛秦今天来图书馆，一半是因为我，一半是因为他妈。
早上我见欧sir他们几个男生约辛秦下午放学后一起打篮球，但被辛秦以“今天有事要早点回家”婉拒了。
今天有事是真的，他要等他妈开完家长会一起回家，所以，早点回家是假的。
如果被他妈妈看到他打篮球，少不了一顿啰嗦。他妈不喜欢他打篮球，觉得会影响学习。他妈妈一直认为，辛秦中考没有考好，是因为初中入了所谓的篮球队，花了太多的时间在篮球上。
三天没有说话，聊得太high了，等我们意识到世上还有时间这回事，家长会早就结束了。
我们俩赶紧背起书包，噼噼啪啪地跑回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少数的几个家长，围着班主任打听个不停。而我爸和辛秦妈妈，两人就坐在我和辛秦的位置上，相谈甚欢。
我们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教室的平衡。我爸和辛秦他妈马上停止了交谈，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四个人见面，两个大人坐在两个小孩平时上课的座位上，两个小孩各站一边。
“这是你儿子啊，好高大啊”，“这是你女儿啊，好乖巧啊”，……，你听他们讲话的内容明明是刚认识不久，但听他们讲话的语气，却好像是多年的老相识一样。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两人就好像一对老狐狸在聊青菜萝卜怎么煮好吃，但其实狐狸根本就不爱吃青菜。
我叫阿姨好的时候，她礼貌地点一点头，双眼有点儿浑浊，但很锐利，让人不敢直视。就在转头的一瞬间，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我打量了一遍，好像安检人员手中的安检仪，搜寻我身上有没有携带她认为的危险物品。
我被她这一打量，心跳有些许加速，双手不知道怎么放，交叉也不是，垂直也不是，最后只能拼命拨弄耳朵上面那几缕并不长的头发。
我在紧张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紧张。
还好，见自己的孩子回来了，他们便没再尬聊下去，出了教室门，我们跟着各自的父母，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道扬了镳，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走到教学楼下，我独自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辛秦他妈和班主任程美两人并排着，在我眼前一掠而过，没有看到辛秦，可能也上厕所去了，粤庆的男女厕所不在同一层。
辛秦他妈跟班主任正说得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我听到辛秦他妈对程美说，现在的女孩子早熟又主动，一个不留神看不稳，就好容易误入歧途……。我不知道她是随便说说的，还是意有所指，如果是有所指，那个女孩子是谁？误入歧途的又是谁？
随着她们的远去，我也不好跟在后面偷听，之后她们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