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体冰冷,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
姜一雅不由得被冰了一下,打了个冷颤。
明明脑门这么热,可是身上却这么冷。
她真的担心他会撑不过去。
只是,姜一雅的担心,其实完全是多余的。
对于凯特来说,就别说腿上被咬伤的那么一下,就算是在以前在军队的时候,枪伤也从来都不在话下。
这个夜晚,对于凯特来说很难熬,脑子晕晕乎乎的,但是他还明显有一点神智清明,能感觉到身上那种忽冷忽热的痛处。
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说,“我想你,一定不要有事。”
他想要回答,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偏偏嘴巴不听使唤,头脑好像是顿住了一样。
只能够感觉到身前那团温暖,让他不由得想靠近,想要再靠近一些。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和在罗教授的书房之中,他被催眠的那个旖旎的梦境一样真实,但是却并非是那样春色缭绕的梦。
梦中,他又看到了姜一雅。
只不过这一次有些不一样,江一燕穿着的是一身宝蓝色的制度。
白色衬衫,包臀裙,以及修身的小西装,推着一个餐车,在走道之中缓缓的行进着。
这是在飞机上,而姜一雅是空姐。
凯特眨了眨眼睛,注视着姜一雅的身影,从前到后。
等到姜一雅经过他的身边的时候,对上他的视线明显是有些气恼,眼神之中是羞怯的恼怒。
坐在凯特身旁的一位乘客要了可乐,姜一雅十分尽职尽责的双手,将可乐杯递过去,“您慢用。”
“我要一杯冰水。”
凯特现在只有可,而且热,即便是在梦中,下意识的也是要喝水。
姜一雅倒了一杯水,当着凯特的面,放了两块冰块,放置在了凯特的面前,直接就向前走,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凯特愣怔了一下,还不一视同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姜一雅现在对他的态度有很明显的不同。
是因为他坐着,但是相反,姜一雅站着?
他有些不解的喝着杯中的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砰的响动。
姜一雅双手递过去一杯牛奶,却打翻在乘客的衣服上,乘客怒声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么搞的?直接往我身上泼牛奶,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向航空公司投诉你!”
姜一雅不停的道歉。
“这位先生,抱歉,我实在不是故意的,我在给您换一杯,那边有专用的休息室,您可以把衣服脱下来,我帮您烘干。”
姜一雅的语气已经极尽的卑微了。
这是所有的服务人员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精神。
可是另一乘客一听这样的话,脸上却忽然露出淫笑的表情,攥着姜一雅的手,也不肯松开,手指在她的手腕内侧摩挲着。
“是么?刚才还故意丢开我的手,现在却要邀请我去你的休息室,你帮我脱啊?”
这样的话说的实在是太露骨,让身旁的其他乘客听见了,都不由得频频皱眉。
姜一雅的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着,明显是在强忍着极大的怒气。
她的脾气其实并不好。
就算是当空姐,当时也是受了很多有关于空姐服务的熏陶,在何种状况下该做何种样的反应。
就比如说,现在,她可以叫乘务长过来协调,可是自己却万万不能出手伤人,也不能做出骂人的举动。
“先生,您别这样……”
姜一雅现在陪着笑脸,却叫这个男人,更加以为姜一雅内心胆怯,得寸进尺,猛的拉着姜一雅的手腕,就向自己的怀中拉,还恶心的说:“一边说别这样,还一边往我的身上贴,你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啊啊啊啊!”
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手腕就忽然被人攥住了,咸猪手被从姜一雅的肩膀上拉开。
凯特实在是忍不了,他直接走过来,攥着这个男人的手,狠狠的向后一推。
“这位先生,你如果在骚扰这位空姐,小心我直接开舱门把你丢出去。”
这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折断了。
“你……你算是哪根葱!敢在这里跟我叫嚣!”
这个男人似乎是觉得凯特是和姜一雅同伙,他现在没有办法直接指责别的乘客,而且现在还是在飞机上,所以他将矛头重新就指向了姜一雅。
“这都是你的失责,你叫什么?姜一雅,”这人念着姜一雅胸前的工作牌,“你等着,我一定要投诉你!”
“你投诉她干什么?”
凯特又向前走了一步,“是我挑衅你的,我现在跟你道歉好吧,你现在身上的裤子湿了,也该去一趟休息室。”
这男人一听,就觉得凯特是已经屈服了,得意的笑了起来。
“好啊,走吧。”
他故意抬手放在姜一雅的肩膀上。
姜一雅冷冷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凯特也跟在了身后。
如果这个男人这会儿转过身来,就可以看见凯特眸中的目光,绝对并非是善意的,而是夹杂着浓重的恨。
如果用眼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恐怕这个男人现在就已经万箭穿心了。
姜一雅心里也很难过。
刚才在凯特站出来帮他说话的时候,她就忽然内心涌动过一股暖流,就好像是孤立无援的人,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肯定。
可是当凯特最终说出那样屈服的话的时候,她的心,就一下子变得冷了,忽然察觉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像是她想象那样在维护自己。
果然自己的父母说的没有错,人在外面,就只能自己靠自己。
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男人的手已经从她的肩膀向下移动到她的腰,她避开了男人的手,主动的上前将门打开。
“请进。”
这个男人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光亮,“好。”
就在姜一雅站在原地,正在踟蹰着自己是否要跟进去的时候,忽然手腕上一股大力将她拉到了身后。
她有些讶异的抬头,刚好就对上了凯特的眸。
凯特已经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扶到了门的另外一侧,两步就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休息室的门。
姜一雅眨了眨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凯特进去了,那她……
乘务长走了过来。
“刚才怎么回事?”
姜一雅将刚才的事情全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另一位乘客进去了……”
话音还没落,忽然就从休息室里面传来了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嚎叫。
“啊!”
不过就只有这样短短的一声,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开门!”
乘务长敲门。
不管是谁对谁错,都是他们的乘客。
可是里面除了刚才那么一声嚎叫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但是房间门也没有被打开。
乘务长当机立断,叫另外一个空姐去拿休息室的备用钥匙。
姜一雅的心里已经有了细小的变化。
而就在另一个空姐拿过来备用钥匙的时候,房门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
刚才对姜一雅言语侮辱的男人,先走了出来。
凯特随后。
“先生,您没事吧?”
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位先生的脸上有淤青,是被打的。
可是……
“没事!没事!”
“但是您脸上的伤……”
“伤……我刚才在换裤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撞的。”
他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感觉上下牙齿都在打城,这种恐惧感,是身后的这个男人带给他的。
现在脑子里还都是嗡嗡的,可以回想出来,这个男人刚才在他耳边说出来的威胁的话,每一句,都好似是鲜血淋漓的钉子一样,刺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既然是当事人本身不说话,那么乘务长也没有办法追究什么,毕竟,这个男人也的确是一个宵小之徒,的确是想要占姜一雅的便宜。
“衣服给我吧。”
乘务长叫另外一个空姐取来这个男人湿掉的裤子去烘干。
姜一雅出去接着服务。
凯特也跟了出来。
从休息室到开车的座位,这样一段时间,姜一雅一直都低着头,有些欲言又止。
她内心有些纠结。
他的确是帮了他,现在只字不提,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如果开口又该说什么呢。
凯特也并没有想要将一雅的道谢。
他跟在姜一雅的身后,低着头看着女人扎在脑后的头发,绑成了一个发髻,而在脖颈下面有一些软软的碎发,并没有扎进皮筋里面,覆盖在皮肤上,软软的,毛茸茸的,有些可爱。
忽然,走在前面的姜一雅停下了脚步。
凯特猛的刹住了脚步,差点就直接撞了上去。
姜一雅转过身来,低着头,从面前男人胸前的衬衫,一直向上,看到他的喉结,在继续向上,看到他的下巴。
“那个……谢谢你。”
她虽然并不知道刚才在那个休息室里,他做了什么,可是她知道,他在为她出头。
“没什么。”凯特摆了摆手。
凯特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正准备坐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霍南白。”
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可是从姜一雅的口中说出来,却带有另外一种意味。
“一会儿到了,有人来接你么?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要请你吃饭,作为……感谢。”
凯特转过头来,只听姜一雅这样说。
他这才意识到,姜一雅刚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她这个口中的霍南白,就是自己。
“没有,我等你。”
凯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姜一雅低着头,将散落在鬓边的头发重新挂在了耳后,转身匆忙离开了。
凯特抬头看着姜一雅的背影,眼神一时间有些迷茫。
就在这时,飞机好似发生了剧烈的颤抖。
凯特当即就想要站起来去找姜一雅。
危险,一种危险的感觉,已经席卷过他的头脑之中。
可是,他发现,他站了起来,而整个飞机机舱内的人没有一个感觉到这种危险。
黑暗就这样,在他的身体旁,在他的眼前,天旋地转。
下一秒,凯特的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身体好像是被一寸一寸的碾轧一样的痛苦,。
头到脚,而且他能尝到自己嘴巴里那种咸腥的血腥味。
手上湿漉漉的,头上向下流下来的液体已经遮盖住了眼睛,是血。
他有一种感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越来越近,而头顶上,是有踢踏的脚步声,踩在松软的土地上,他又向下陷了。
意识越来越混沌,什么都听不见,耳朵好像失聪了,头也越来越重。
而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姜一雅温润的声音,清凉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直直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脑海中就浮现了姜一雅清理的面庞。
………………
姜一雅吓坏了。
凯特一晚上都依偎在她的身旁,眼看着体温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却忽然说起了胡话,挣扎着,口中呓语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急忙披上了衣服,叫丁零进来。
丁零几乎也是一整夜没睡,打着哈欠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在床上不断的挣扎呓语的凯特,皱了皱眉。
“这是被梦魇住了吧?”
他走向前,蹲下身来,用手去翻凯特的眼皮,确定了自己的结论,“的确是被梦魇住了。”
“那怎么办!?”姜一雅有些慌乱。
她现在十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学医呢!
丁零摇了摇头,“只能等他醒过来,不过我们可以叫他的名字,如果他在梦中听见了他自己的名字是会醒过来了。”
不管丁零说的话是真是假,有用没用,姜一雅都要试一试。
她在不断的用自己轻柔的嗓音叫着凯特的名字。
他的喉咙也很干呀,可是却不肯喝一口水,爬在凯特的身边,一遍一遍的呼唤着他。
“霍南白,你真的要再次丢下我么?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吗?你说过,我们会一起白头,然后你先送我走,这是你的承诺啊,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骗我呢?骗我好玩吗?”
眼泪,从姜一雅的眼眶里流淌下来,滴落在凯特的脸上。
“凯特,求求你醒来吧,我实在无法再承受一次你离开的痛苦,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我想要去陪你……凯特……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否还记得,求求你,醒来吧……”
凯特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润,一滴眼泪,正沿着他的眼角流淌下去。
入目,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一张清瘦的小脸。
“一雅。”
姜一雅又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掉下来,刚好是流进了凯特的嘴唇之中。
凯特感觉到了苦涩的味道。
“你怎么哭了?”
凯特的嗓音沙哑,抬手想要去抹去姜一雅脸上的泪痕,姜一雅一下就扑下来,将男人给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就这么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开。
丁零清了清嗓子,“咳咳,差不多就行了啊。”
姜一雅这才直起了身。
她身上只是披上了一件外套,这么一起身,外套从肩膀滑落下去。
丁零只看见了一个黑暗之中的影子,知道要不好,便急忙转身出去了,顺便留下一句:“我出去等你俩,快点啊,”
他嘀咕着,“别趁机再来一炮。”
姜一雅:“……”
凯特这才发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草堆之中,他和姜一雅都是不着寸缕的。
姜一雅就趴在他的身上,身体相贴,刚才披着外套,也并没有感觉到怎么样,可是现在,外套一下掉落下去,露出了雪白的皮肤,还有……那颤巍巍的尖端的红梅,叫凯特不由得一下口干舌燥起来。
姜一雅急忙就护住了前胸,拿了衣服,背对着凯特,匆忙穿了衣服。
凯特知道,现在不管是他说什么,都只会叫女人感觉到难堪。
姜一雅穿好衣服,背对着凯特,才斟酌着缓缓的开口说:“昨晚你……发烧了,一直说冷,山洞里面不透气,不能生火堆,所以我就……”
“谢谢。”
凯特坐起身来,“谢谢你,一雅。”
姜一雅听见男人这样掷地有声的声音,咬了咬唇,转过身来,看向凯特。
凯特此时面色略微苍白,坐起身来,身上也没有穿衣服,露出来肌理分明的胸膛,那种肌肉紧绷的感觉,就好像是昨天夜晚,她将自己柔软的身体,放在他坚实的肌肉上的那种感觉一样。
姜一雅急忙别开了脸,“我、我先出去看看丁零有什么事情做。”
说完,她就匆忙离开了。
昨天夜里,明明两人就是这样坦诚相见,一整晚,她都抱着他,直到他在她的怀中不在发抖。
那个时候一心只有他的身体,没有半点异样的感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别的旖旎的想法。
可是现在……
刚才看见男人那紧实的肌肉以及修长的双腿,就能回忆起来昨晚被她忽略掉的细枝末节的感觉,纤毫毕现,就仿佛刚刚感受过的那样一般。
凯特从石洞里面走出来,拄着一根拐杖。
这是昨天在找木头的时候,找到的一棵铁树的枝干。
刚好是用坚硬的石头给弄断了,然后做成差不多长短,叫凯特可以拄着来回行走,也不必要继续加重自己那条伤腿的疼痛感。
“走吧。”
丁零问:“去哪儿?”
凯特说:“去林子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姜一雅拦住了凯特,“你的腿没有好,我和丁零去就行了。”
凯特看着姜一雅的目光很深,“男人本就该为女人遮风挡雨的,叫我躲在这里,你却在外面?”
“可是,我……”
“没关系,我只是跟你们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在凯特的坚持下,姜一雅还是妥协了。
三人又先绕到了铁树,找了一些掉下来的枝丫。
现在只有凯特的手中有一把匕首,而丁零和姜一雅都是赤手空拳的,必要用一些坚硬的,能用来防身的东西,铁树的树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必须要先能存活下去。
已经找到了一些水源,就需要找吃的东西。
等到这些都解决了之后,就可以寻找求救方案了。
在山洞的东边,是一大片树林。
这一片林子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树木,叫不上名字的树。
头顶的太阳毒辣,可是密林层层叠叠,层峦叠嶂,将头顶的阳光给过滤掉,只留下了几缕细碎的,从枝杈之中,落了下来。
姜一雅紧紧地跟着凯特,生怕他出什么事情似的,寸步不离。
这都叫凯特有些哭笑不得。
“一雅。”
“啊?”
姜一雅听见凯特的叫声,猛地回过身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以前是空姐?”
“对啊,”姜一雅点了点头,“不过已经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