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刚和钟恒四目相接,短短一瞬后,便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同时他还挪了挪身体的位置,希望靠着身边的人把自己和钟恒隔开。
谁知他那一身绿白相间的浓重感情色,根本隐藏不了自己。钟恒循着颜色便来到他身边。
“真是没想到。”钟恒笑着看了眼面前的老熟人,说道,“堂堂张副主任也对这次的手术感兴趣。”
那人正是张涛,十年前钟恒在济东医院的同事,现在和陈维一样,都是急救中心的副主任。虽然四十不到就能成为副主任,这一点非常值得骄傲,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副主任是怎么来的。
他来这里完全是因为托马斯的名气,同时也是为了锻炼自己。只不过遇上钟恒完全是他没能想到的事情,因为孙宜打出来的广告语里完全没有提钟恒的名字。
“拉奇亚。托马斯甘为第一助手的脑外科手术,征收……”
这就是孙宜的广告,发布在了东海各大三级医院的网站之中。虽然花了不少钱,但也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能让那个眼高于顶的托马斯甘为第一助手,那主刀的医生必然非同一般。
就算在这种手术中当个第二助手,打打下手也是一种荣誉。
所以张涛的第一反应是:钟恒也是来参加这次应聘的,那自己就等于是白来了一趟。因为早在十年前,他就只配当钟恒的助手,再加上医疗事故的事情,无论是能力还是其他外力,他都没法和钟恒比。
不过当张涛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钟恒早就对他失去了兴趣,迈开步子观察其他人去了。见状,张涛只是笑了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万一说错了话,触怒了钟恒,那部视频绝对能成为他的死穴。
不得不说钟恒选人的方法很独特,托马斯和林光磊坐在审查席上,都有些看不明白。
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让这些受邀请的医生感到很奇怪。看架势像是审查团的一员,可审查团只有三个名额,连林光磊这个院长,和托马斯这个享有盛誉的名医也才刚坐在两边。预留出来的正中间的位置,让人怎么想也想不到会留给这么个年轻人。
在普通人的眼里,这正中的高位必然是留给主刀医生的。
钟恒确实是个混蛋,入场过去了好几分钟,他还是这么一个个地看着,看得他们心里直发毛。再加上手术的难度,又是和托马斯同台,这些人心里的压力非常大。
“你这是在干吗?”终于有人憋不住了,钟恒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微胖的男医生。他扶了扶眼镜,很不客气地说道:“审查都快要开始了,还不快站好?”
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只要有人发声,自然会有其他人跟着一起起哄。这个男人刚说完,身边便有人一个个跳了出来。有的甚至开始指着钟恒,说道:“你哪个医院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就是,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钱,混进来的。”
“能不能站好,别丢我们医生的脸?”
“托马斯先生,这个家伙是不是应该从我们这个队伍中剔除掉,让这种不自律的人进手术团队,说不定还会严重影响到病人的手术。”
林光磊见场面有些混乱,刚想起身解释,却被托马斯暗地里拦了下来。林光磊心里一阵发苦,因为这些冲在前头的,大都是龙阳医院的医生。他们仗着主场和林光磊这个院长的优势,自然不会把钟恒放在眼里。
同时,孙宜找人的广告也确实打得不错,短小精悍的篇幅里涵盖了自己父亲十年的病史概要,同时也包括了对手术难度的叙述。可唯独缺少的,就是主刀医生的介绍。
这种未知感仿佛一个香饵确实能钓到不少鱼,但也让钟恒的身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再加上林光磊因为合同的关系,并不怎么待见钟恒,自然不会为他打广告。所以谁都不知道面前这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就是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
现在看来,林光磊的做法,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钟恒在人群中七进七出,等多话的人都说的差不多了,便撇下众人,回到了审查席中。看着面前一众医护人员惊讶的表情,他笑着说道:“刚才多嘴的人都给我出去,我的手术团队不需要你们这种人。”
“这,这什么意思?”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医生有些难以理解,马上厉声反驳道,“说些自己的建议就要被扫地出门?这不公平!我无法接受!”
“就是,我们只是看不惯你这种眼神,被这么看着谁没点脾气。”一个三十多岁的护士也跟着说道,“只是不想被你紧紧盯着看,也要被扫地出门?这是不是太荒唐了?”
显然钟恒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众人很难接受。其实让他们更难接受的是钟恒主刀医生的身份,让他们做这位年轻人的助手,实在是太掉身价了。
“你到底什么来头?”之前那位身材微胖的医生,再次扶了扶眼镜,指着钟恒说道,“看你坐在审查席的位子上,难道主刀医生是你?让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主刀,这不是在耍我们吗?我看这手术的成功率,都是被你给拉下来的,难度不大才怪!”
钟恒很清楚一位医生坐上了副主任的位子后,那种骄傲的心态。所以,他并不急着反驳,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清茶。
等他们牢骚发完,他看了眼众人,才开始发话说道:“先说明一下,我确实是这台手术的主刀,有不服气的现在就可以滚蛋。东海那么多医生,就算找个在校的大学生做助手,也至少比你们这些发牢骚的人强。”
台下那些人能坐上副主任的位子,自然都是些聪明人。在听了钟恒的话,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托马斯,他们心里马上就有了答案:这小子应该不简单。
至于钟恒到底哪里不简单,他们还不清楚。可单从托马斯和林光磊都无法插嘴这一件事上,就确立了钟恒的地位。
钟恒见没人离场,便点了点头,说道:“看你们几眼就不舒服了?你们要知道这台手术是公开手术,楼上有摄像直播,高台上还有很多人在围观。稍微看两眼就嫌麻烦,你们不滚蛋谁滚蛋?到底是谁影响到了手术的成功率?”
“我们也只是在向托马斯先生提个意见,怎么?连提意见都不被允许?”那位微胖的男医生果然是里面最不服气的人,马上出言反驳。
“提建议?你凭什么提意见?你有什么资格提意见?“钟恒指着那人,连声问道:“到底谁是主刀?是你?还是托马斯?”
那人被这么一问,立刻没了声音,其他几个人也同时哑口无言。钟恒继续说道:“来应聘个第二助手,应聘个器械护士和麻醉师,就这么多意见。到了手术台上,出现了问题是你们拿主意?到时候大家七嘴八舌,到底听谁的?到底是谁影响到了手术的成功率?”
那帮人被钟恒一通乱骂,都没了脾气。虽然钟恒年纪比他们小,可说的话却很在理。作为第二助手、护士、麻醉师,只有从旁协助的权力,任何决定甚至是建议都是不被允许的,这是一种僭越。
钟恒现在在作第一轮的筛选,筛选掉那些脾气差的,觉得自己大牌的人。留下那些真心来学习的,或者是脾气适合做助手的那些人。
林光磊也是好不容易配合着孙宜把这些人招来,可没想到钟恒三两句就被筛掉了一大半。可在钟恒和托马斯面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好听点,这是一个三人的审查团,其实这只是钟恒一个人的,他们两个只是陪衬罢了。
不过,托马斯倒是很沉得住气,这也并不是他第一次见钟恒发这种脾气了,早就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钟恒来应聘做他的助手。那时就把他给惊得,当场就决定了他的助手身份。
这些人里有不少龙阳医院的本院医生护士,所以林光磊还存有一些侥幸心理。
见钟恒发完脾气,林光磊便为他们求情说道:“钟先生,你看这些都是他们的简历。不如你先看一看,了解了之后再筛掉他们也不迟嘛。”
“简历?不看!””钟恒把他送上来的简历又推了回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这些都是他们或者他们医院提供的资料,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等人选出来之后,我再看简历。”
林光磊面对钟恒的强硬态度,只能摇摇头,感到一阵无奈。被筛选掉的人里有好几个都和他关系不错,本来还想靠豪华的简历拉他们一把。可这个钟恒简直软硬不吃,直接无视掉了他的建议。
至此,在钟恒的坚持下,在场的五十七人只剩下了二十一人。其中外科医生只留下了四名,护士十一名,麻醉师六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