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薇置若罔闻，只是机械地、麻木地朝那片冰凉地前行。
越离得近了，心脏被斯裂的疼痛感就越是强烈。眼前还留着参加酒会那天下午奶奶送自己出门的时候慈祥的面庞，还有那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叮咛。
“早点回家啊。”
“不要喝太多酒。”
“回来之前给奶奶打个电话，奶奶给你准备宵夜。”
......
眼前的景象被泪水朦胧，奶奶苍老却慈祥的声音一直在耳旁。
苏小薇每走一步就在心里唤一声“奶奶”，每走一步都仿似踩在刀尖上，从皮到肉再到神魂，都痛彻心扉。
太平间的凉意从地板顺着人的筋络爬进五脏六腑，而苏家奶奶就躺在最里面的位置，全身被一层薄薄的床单盖住。
始终亦步亦趋跟在苏小薇身后的两个男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直到她站定在太平间的门口，再不敢往前迈一步。
那背影在这阴冷的宽阔的太平间，是那样的单薄脆弱。
就在二人打算跟着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安静的走廊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石破天惊的哭喊声，转头一看，是赵家那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跑过来。
“妈！”
生前不见尽孝，死后开始喊妈的赵振江姿态十足，大男人哭得眼泪糊了眼。
叶慧兰更可笑，隔着老远的距离，却像是伤心得路都走不稳，跑三步就要旁边的人扶一下，活像里面躺着的是她的亲妈。
陆明峰首先做出反应，就地转身看着那三个戏异常足的人，低声跟身后的人说话：“来得可够及时的。”
“他们想做什么？”古逸阳皱眉，看戏一样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几人。
两个男人似有意似无意地把苏小薇挡在身后，回护的意图很明显。
之前一直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苏小薇此时有了反应，主动走到两人前面，正面面对赵家那三人。
赵振江和叶慧兰一冲过来就抡着拳头往她身上砸，一边哭一边骂：“你居然把你奶奶也害死了！你真是天煞孤星！你怎么不自己去死！”
所谓如丧考妣，用来形容他们真是再恰当不过。
苏小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砸在身上的拳头也像落在棉花上，感觉不到疼痛。
微微偏了偏头，她轻轻“嘘”了一声：“你们这么吵做什么？不要吵到奶奶。”
“你还装！就是你把你奶奶害死的！”
叶慧兰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往苏小薇脸上挥去，被眼明手快的古逸阳察觉，第一时间阻止了她的动作，将高高扬起的手腕定格在半空中，态度极为冷淡：“赵太太，行事要冷静。”
哭声一滞，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古逸阳这样的身份还会来插手别人的家务事，脸上有些难看，但是又忍不下这口气，只能嘴硬着别别扭扭地内涵：“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古总你才是不好插手吧。”
老人事故发生如此突然，这一家三口来得却十分及时，用手指尖想都知道其中有不对劲。
古逸阳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刻意将自身的压迫感放出来。
本身长居上位的人就会让人莫名紧张倍感压力，就不要说这里矗立着两尊这样的大神，瞬间就让叶慧兰和赵振江的哭声音量变小，略显仓促地看着他们。
还是赵美琳在关键时候站出来给自己的爸妈解围。
她很聪明，知道两个男人不好惹，便把目光望向苏小薇，声音放得很柔，姿态也不如平时高傲，倒确实有痛失亲人的伤感：“小薇，你别怪爸妈，他们也是听说奶奶突然离世的消息太过伤心才会这样。”
“奶奶现在在里面是不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去送送她，让她老人家也走得放心一点。”
软硬兼施。
摸不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古路二人只能微颦着眉，看苏小薇打算如何处置。
苏小薇似是清醒不少，脸上那股茫然之色淡去不少，态度也冷硬起来，不管赵美琳场面话说得多么好听，都是一句：“奶奶不想见你们，回吧！”
“你算什么！”赵振江一听就怒了，惹不起两个男人，对苏小薇还是吃得透的。
抬手指着她的鼻子就开骂：“你最好现在就让开，否则别怪我当场对你施家法！”
太平间这边本就人少，赵家的人又没有克制，倒真把这冷冷清清的地方弄出闹腾的气氛来。
苏小薇听得不耐烦，眉头皱得很深，那眼眶里的红带着令人惧怕的深邃，好像随时能滴下血泪。
“奶奶的眼睛才闭上你们就来打扰她！今天我且不跟你们计较！如果再不离开，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闻言，叶慧兰可就背挑衅起来了，挣开赵美琳扶着她的手上前，站在离苏小薇只有小半步距离的位置跟她目光对视：“你想怎么让我们付出代价？你奶奶过来才多长时间，连命都没了！是不是你所谓的代价？！”
“当年你爷爷还有你妈不就是这么被你克死的吗？！”
“还是说你想把我们的命也都拿去？”
“那你就拿去啊！一家人都不要活了！”
杀人诛心，一把刀往哪里捅会让对方最痛最无力反驳，叶慧兰显示再清楚不过了。
两句话就让苏小薇本就没控制下来的情绪再次涌上新的台阶，眼眶越是红，已经不像是正常人类会拥有的眼神了。
身后的陆明峰叹了口气，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东西十分不耐烦，趁着苏小薇没反应的时候直接上前，一以贯之自身的冷漠不近人情：“三位要闹，不如跟我去外面，我来和你们好好聊聊。”
说完，随时待命的陆肖就上前来，作势要手动请赵家的三口离开这个位置。
出乎苏小薇三人意料的是，对面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不等陆肖碰到人，赵振江仗着身量优势往旁边一迈，沿着空荡处便跑进了太平间。
苏小薇受到刺激来不及多作思考，条件反射就跟着跑了进去。
进去后看到的一幕，让苏小薇全身的血倒流，理智瞬间被血流冲刷。
苏奶奶身上的白布被掀开，换上的干净白衣也被翻得凌乱，那赵振江满脸贪婪对遗体毫无尊重，双手飞快似在迫切地寻找什么！
“赵振江！”
苏小薇含着血泪的一声厉喝，跑过去发了疯一般扯着对方的衬衫，口不择言地骂道：“你有没有人性！奶奶已经走了！你还要这么侮辱她！”
